清晨微带寒意,浓雾弥漫,翻腾缭绕,迸溅出的血液干涸变得暗红,浓雾不再只有单调的灰暗,与血液相触的地方隐隐发红
    凯罗挥了挥手,掌心处吹起一阵冷风,浓雾四散变得稀薄,没过多久又变得粘稠,凯罗索性不再管,转而问着蹲在地上做检查的法医,“目测死了多久”
    法医撑开尸体的眼皮,“5-6个小时,其他信息还要做尸检才能确定”
    不到十个小时还来得及,凯罗对着身旁等候的侍卫吩咐道“去找绍勒,动静小点”
    天还未亮时,往城内运送新鲜蔬菜的商贩就报了案,自骑士团从政府独立出来后,便由骑士团负责安保,因此最先得到消息的便是凯罗,幸而有浓雾遮掩,时间也还早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出现,消息没有传播出去,凯罗得以最先进入骑士团的侦查
    一个身穿银色盔甲的男人嘴角下垂,嗓音醇厚“现场证据有限,绍勒的回溯术是必要的,但如果真相不如你所愿也希望你不要阻止我”
    凯罗蹲在地上,士兵长的尸体近在咫尺,“不如我所愿?那罗斯你觉得我希望的真相是什么样的”
    罗斯眉间的川字纹越来越深,“总之你不要想着包庇,变革会的所作所为我一定会如实禀报”,一夜之间,用于城防建设的枪支弹药消失的干净,他笃定这桩惨案是变革会抢夺武器所致
    凯罗没有分出半个眼神,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尸体,除了士兵长,其他士兵的脖子上被砍出交错的刀痕,脖子只连着点血肉要断不断,是凶手为了以绝后患补的刀
    罗斯念及凯罗复杂的成长环境,态度有所缓和,“那种女人加入变革会还执迷不悟,不值得你如此费心”
    了解合作对象的底细是必要的,在和凯罗交换利益时他便查了个清楚,凯罗教学工作稳定,却突然决定要入职议事会,但贯穿始终的一个人物便是卡珊,而刑场上凯罗为卡珊的急切不似作假,男人对女人,除了情爱之情还能有什么呢
    尽管凯罗当初许诺帮助骑士团脱离政府的提议诱惑很大,但是最让罗斯心动的是能亲手处决萨利,萨利贵为亲王夫人,胆大妄为意图谋害亲王嫁祸给继子,拯救走投无路主动寻求帮助的继子让他有一种成就感,成为别人的救世主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保卫国家和子民是我的义务和责任,变革会已经威胁到帝国的安危,我一定会将他们就地正法”罗斯边说着边行了个军礼,仿佛下一刻就能为帝国冲锋陷阵
    对于罗斯冠冕堂皇的样子,凯罗没有什么反应,面对这些奇怪的人他已经很得心应手了。凯罗手掌拂过士兵长的脸,眼皮盖住凸起浑浊的眼球,士兵长死不瞑目,士兵们全都死状凄惨,就是卡珊亲口承认是她杀的他信不信还要另说,罗斯的猜测真是荒谬得让人发笑
    “大人,绍勒先生到了”,凯罗点了点头,刚走出两步就停在原地,让其他人先行,确认人走远后,凯罗才弯腰捡起脚底踩着的牌子,翻过光秃秃的背面,凯罗愣了几秒便将牌子收进口袋,装作无事发生。
    回溯结束的很快,现场所有人都期待地看向绍勒,绍勒却闭口不言,只要求和凯罗一个人交谈
    绍勒拉着凯罗走到城门处,远离窃窃私语的人群,“不是卡珊……”绍勒快速止住换了个说法,“不是变革会做的”
    “你知道凶手”凯罗还记得绍勒回溯中途的异常反应,“是谁做的”
    绍勒鼻尖覆着一层薄汗,现在亚诺抢夺武器的目的尚不清楚,可无论如何亚诺杀人灭口的行为已经超出他平常的认知,绍勒试探地瞄向凯罗,可惜凯罗面无表情
    天光大亮,雾霾彻底散去,人逐渐多了起来,“就算变革会成为最大嫌疑对象你也选择隐瞒,是这样吗”
    变革会是反叛组织的消息帝国已经铺垫的够久了,只是苦于没有发作的理由迟迟没有动手,任由民众猜疑下去,这次事件将看作是变革会的挑衅成为国王宣战的借口,他不知道变革会有多少资本可以对抗庞大的帝国,但是一个以“正义”为口号的组织失去民众信任就失去了最大优势
    绍勒紧握双拳,手指关节被捏得咔咔作响,现在形势严峻,可是他不能说,亚诺抢夺帝国武器的行为触犯国王的底线,一旦开口,亚诺必死无疑
    凯罗冷眼旁观绍勒的纠结,刚才绍勒拒绝将卡珊和变革会联系在一起的说法,看得出到了现在绍勒还认为是变革会诱惑了卡珊而非卡珊选择背叛帝国
    “与其增加不必要的麻烦还不如就让变革会当替罪羊好了,你是这样打算的?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蠢”
    “什么……”突如其来的辱骂让绍勒不可置信地看向凯罗,刑场上发生的事情他原以为他和凯罗是同一种人,卡珊不考虑后果的行为草率且危险,他们不能一味帮助,还要想办法说服卡珊,让其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绍勒的想法不难懂,真是和罗斯一副做派,凯罗揪住绍勒的衣领,“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这些自以为是的想法?很想成为别人的救世主?”
    他不清楚绍勒对卡珊背负的责任感因何而起,但妄加揣测、多管闲事的行为真是令人恼火,凯罗手臂勒住绍勒的脖子狠狠抵到墙上“战争一旦开始,你知道会有多少人死于战火中吗?救世主?你们也配!”
    “所以我们才更要阻止卡珊啊!”绍勒挣开束缚一把推开凯罗,“难不成还真要让变革会更替政权吗”
    绍勒揉了揉被勒红的脖子,不满地说“只要变革会现在迷途知返、及时认罪,伤亡就会降到最低,这样才不会将更多人拉进战争中”
    民众注意到凯罗和绍勒推搡的举动,瞬间响起不同猜测的声音,嘈杂声越来越大,继续纠缠毫无益处,凯罗深深看了绍勒一眼,快步离开现场。
    大殿上,不同爵位从高到低依次站立,欧德和亚诺还有二皇子惯例站在最前面,绍勒站在玛利亚身侧,只有同位圆桌会议成员的凯罗被排挤在外,站于一行人后面
    特里安亲王已经去世,尽管国王迟迟没有提及爵位继承的事,但特里安只剩凯罗这一个独子,爵位理应由他继承,因此凯罗如今不上不下的站位倒显得有些尴尬,但凯罗姿态从容,看起来满不在乎的样子
    欧德拿出一沓移象术形成的照片展示在众人面前,解释道“这是在士兵长家中发现的巨额财产,财产来源不明,推测是变革会提前和士兵长达成了偷取武器的交易,这才导致昨晚城门大开引狼入室的局面”
    几乎所有人都对这个听起来很有说服力的猜测表示认同,只有凯罗举起了手,“如果已经达成交易又为什么要杀人灭口呢”
    二皇子有些惊讶凯罗针对欧德的行为,但还是保守地没有表态,国王已经表现出不厌烦,‘又是特里安这个不听话的儿子’
    欧德对答如流,“当然是为了防止士兵长告密以绝后患”
    凯罗嗤笑道“私自出售帝国武器、与反叛组织交易,这些可都是死罪,告密?会有人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国王直起瘫软的身子,倾身向前注意到国王精神的样子,二皇子唱和道“凯罗说的对啊,变革会若真想杀人灭口何必搞出这么大动静,遭人口舌”
    绍勒神情不自然地看向亚诺,二皇子便夸张地问起,“绍勒你运用回溯术,真相如何呢”
    绍勒支支吾吾“我…我”,亚诺侧身对上绍勒投来的眼神,全身如置身事外般悠然,似是料定绍勒不会说出真相
    绍勒张了张嘴,凯罗的话在脑子里过了数遍,亚诺眼含笑意,神态和年少时毫无二致,在他和莉莉娅、格莱特打闹时,亚诺就只静静立在旁边笑着看他们玩笑,年少无知却岁月静好,那个早早成熟的小大人是什么时候学会杀人,变成现在他不认识的模样呢
    但是,或许亚诺有苦衷,又或许情势所迫,亚诺从小的处境他们作为玩伴都很清楚不是吗,一定有别的原因促使亚诺做出这样的选择
    绍勒闭上了嘴,咽下几欲脱口的话,他没有想过,他已经习惯为人开脱,“我,我没有看到凶手的长相”
    亚诺收起笑容,眼睛明亮能清晰看到眼底,绍勒紧紧咬住下唇,他该怎么形容亚诺此刻的眼神,嘲弄、不屑还是轻视
    好熟悉的眼神,原来从很久以前亚诺就已经这样看着他们了,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探究过背后的深意,绍勒僵硬地转过生锈的脖子,耳边传来不同人辩驳的声音,可他一点都不在意了,他突然明白了亚诺刚才眼神的意思
    亚诺是在告诉自己,“原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蠢地让人发笑,真是伟大的善良啊”
    凯罗再次举起了手,这次却没有人再能轻易忽视,凯罗手伸进口袋里,一瞬间所有人屏息凝神
    凯罗手心里躺着一个小巧的牌子,“在现场发现的公爵府徽章又该如何解释呢”
    二皇子一把夺过,身后围满了求知欲旺盛的贵族们,一个个眼冒绿光盯着那枚徽章,二皇子感叹道“啊,是公爵夫人的专属徽章”
    殿内一片寂静,无人敢断言此事与公爵府有所牵扯,都齐刷刷看向欧德,凯罗被挤出了人群最外围,一个个都伸直了脖子,数不清的头颅抬起
    凯罗第一次附和起二皇子的话,嘴角挂着笑,语气却淡淡的“是啊,公爵夫人的徽章为何会出现在现场”
    凯罗手背在身后,指甲陷进肉里,指缝间溢出鲜血,胸膛剧烈起伏起来,呼吸都困难起来,没有办法了,若想阻止战争开始只能用这种方式将矛盾点指向公爵府
    ‘卡珊,再没有其他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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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想要每个角色都立体一点,所以写的节奏很慢。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