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良久,夏无且入宫觐见。
    “且先看看。”始皇帝摆手示意夏无且不必行礼,让夏无且去看摆着的一排已经奄奄一息的鸟雀。
    “陛下这是……”夏无且心中惊疑,他是人医,可不是兽医,始皇帝把自己叫来总不能是治鸟儿吧?
    “这些鸟雀皆喂食了金丹,一鸟一粒……”赵高在一旁解释。
    夏无且闻言瞬间面色肃穆的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老样子,这群鸟雀都活不过明天。
    “赵泗说……金丹有毒。”始皇帝沉声开口。
    “在不知道朕的身体情况下,准确说出了服用金丹后的症结,一一对照,毫无差错,你以为如何?”始皇帝开口叙述昨日之事。
    “这……”夏无且心中惊疑不定,他一向不认可金丹入药,更屡次建议始皇帝停用金丹,更是因此还拒绝在始皇帝服用金丹的情况下继续为始皇帝提供医疗服务。
    但是……说实话,夏无且也只敢说始皇帝的身体不适宜再服用金丹,而不敢贸然开口金丹有毒。
    尤其是,赵泗准确说出了症状,一一对照,毫无差错,精准至极。
    “这……陛下,赵泗可曾为陛下诊过脉?”夏无且开口问道,对于赵泗,夏无且有印象,叩祭天地的时候夏无且也参加了,就是那个荣升右庶长的小伙子。
    始皇帝摇了摇头:“朕从未对他提起过身体不适。”
    “咝,那如此说来,恐怕金丹真的有毒。”夏无且开口说道。
    “从何见得?”始皇帝再问。
    “虽然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但是陛下之症深在肺腑,简单的用眼来看,便是老臣都难以分辨,更不用说准确说出症状,赵侍郎能够看到金丹精准说出症状,必然是在知道金丹有毒的前提之下……或许是,赵侍郎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相应记载?”夏无且开口回答。
    始皇帝闻声面色不变……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眼下天下书籍多为竹简,而且大多都是孤本,残本,谁也不敢说赵泗曾经在哪里看到过相应的介绍,但是夏无且的推论是没什么问题的。
    “若金丹有毒,朕中毒多深?”始皇帝开口问道。
    “臣请为陛下诊脉。”
    始皇帝默默的将手伸过去。
    夏无且的手指搭在始皇帝的脉搏之上,沉默良久。
    其实如果大胆肯定金丹有毒,始皇帝复杂的身体症状反而很好解释了,和夏无且的行医经验反而对的上。
    只是如果按照这个假设,那始皇帝身体里的就不是火毒,而是货真价实的毒素。
    那问题可就大了……
    夏无且按照始皇帝身体堆积毒素的假设出发分析脉象,排除掉其余杂气,原本对于始皇帝身体情况还较为乐观的夏无且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因为一直不敢肯定金丹有毒,那么常理上来说始皇帝身体堆积的毒素就被夏无且当成了内毒来看待,内毒淤积还可以通过调理医治,虽然始皇帝身体条件比较差,但是按照夏无且的经验,只要停用金丹,好好调理,放下政务,延寿十年应该问题不大。
    但是如果这不是内毒,而是货真价实的毒素呢?
    夏无且结合鸟兽的情况,推己及人,得出了不太好的结论。
    始皇帝已经毒入骨髓……
    而且最要命的是针对金丹之毒,夏无且压根不知道拿什么来解,目前主流医家都认可金丹是药非毒。
    夏无且脸色越来越差,这样看来,始皇帝已经是外强中干,谁也说不清楚毒素什么时候爆发。
    可能是一年?半年?也可能是明天,这并不是危言耸听。
    没有把金丹之毒当成货真价实的毒素看待,也是始皇帝在有夏无且监视身体情况的条件下还英年早逝的真相,这年头,方士他娘的也算主流认可的医生,社会判断严重影响了医学判断。
    始皇帝看着夏无且的脸色沉暮,心中缓缓升起不好的预感。
    夏无且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压根不是虚不受补,这压根不是虎狼之药,这就是毒药,始皇帝的情况分明是饮鸩止渴。
    可是发现这一切,似乎有点晚?事态已经到了夏无且完全束手无策的地步。
    夏无且继续诊脉,以求得出最终结论。
    脑子里同样思绪纷飞,夏无且对于始皇帝并不仅仅是简单的老板和员工的关系,夏无且作为从赵国跟随始皇帝入秦的随行人员,荆轲刺秦时始皇帝的救命恩人,同样是始皇帝的亲近大臣,只不过夏无且苦心医术无心政务罢了,否则也早已经人前显贵。
    夏无且虽然心中思绪纷飞,但是基础素养终究不差,很快的得出了最终的结论,并且下意识的和上一次的诊脉结果进行对比,相应的,也把之前诊脉的脉象重新分析看待。
    夏无且讶然的发现,始皇帝其实从很久之前,就已经毒入骨髓……能够活到现在还没有爆发,实在是运气太好……
    始皇帝磕药都磕多久了?足足十几年了!
    人体自我代谢重金属的速度极为缓慢,有很多重金属很可能会在人的身体里留下来一辈子,以古代的医学条件,也压根无法帮助代谢身体里的重金属。
    换句话说,始皇帝的病入膏肓,在古代,就是绝症,而这个绝症什么时候彻底爆发什么时候就是死期,始皇帝身体里的毒素大到爆发起来够始皇帝暴毙好几次了。
    嗯……等等……夏无且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点。
    这一次始皇帝的总体脉象,居然比之前的脉象好上一些?
    虽然微乎其微,但是……是真的有好转,这让夏无且看到了希望,这样子说,是不是只要减少服用甚至停用,这种毒素会自我消解?
    这样自己需要做的就不是帮助始皇帝解毒,而是尽量帮助始皇帝避免发生毒素爆发?让身体自我消解这种毒素?
    只要消解到一定的程度,毒素就算爆发也在控制范围之内……
    夏无且确实是当世名医,仅仅通过脉象对比就抓住了头绪,然而实际上,这只是夏无且的错觉罢了。
    实际上,就算停用,一个正常人一辈子也代谢不出去多少重金属,人体代谢重金属太慢太慢。
    始皇帝的毒素削减,根源在于赵泗的璞玉光环的效力。
    不过这样一看实际上夏无且的解题思路也没有问题,避免毒素突然爆发,维持身体稳定,只要毒素不断通过璞玉光环影响减少降低,始皇帝的身体的安全隐患终会消除。
    “陛下,好坏参半。”夏无且斟酌开口。
    “说!”
    “好的是,陛下的身体比之前好了一些。坏的是,金丹确实有毒,陛下的身体,恐怕已经毒入骨髓血液,淤积成泥。”夏无且开口。
    “朕还有几年……”始皇帝直接开口。
    “不必搪塞于朕,朕不会怪罪你。”始皇帝目光灼灼的看着夏无且,心情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实际上,身体长期处于极限状态,始皇帝自己怎么可能没有预感?正是因为有预感,始皇帝才念及长生。
    “臣……不敢说……”夏无且猝然叹气。
    “眼下陛下体内的毒素淤积太甚,臣……有罪,未能及时发现……”夏无且躬身告罪,可是,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夏无且学医的时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已经属于医学的一部分,怎么可能做到完全的区分看待?
    甚至于夏无且本人也认可祈祷山川告祭天地的医疗方式……并且认为这是有用的。
    “可有办法?”始皇帝继续开口询问。
    “眼下陛下体内毒素淤积过甚,一旦发作,顷刻就致人死地,臣只能勉力一试,若不成,臣愿以死谢罪。”夏无且认真的开口回答,花白的胡子微微抖动。
    “朕该如何做?”始皇帝开口。
    “戒掉金丹!日常饮食,除臣过目饮食以外,不可再作他食,另外,陛下不能再如此劳心伤神……”夏无且开口。
    “好,朕自今日起,戒掉金丹,日常饮食,全由你安排过目。”始皇帝自然而然的忽略掉了最后一件事。
    除了最后一件事,他都可以答应。
    他不可能做的到不劳心伤神,现在大秦的一切都等待着他的处理,帝国需要他来执掌行进的方向,这些事情,都需要他来,他也不可能放心的交给其他人?
    童年时赵国的为质生涯,和母亲的相依为命,稍有不慎就有身灭之危。
    归国之后,登基继位,最信任的母亲和嫪毐的媾和,吕不韦把持大权,相依为命的母亲甚至为了嫪毐和两个野种要把自己置于死地。
    被他寄予厚望的兄弟成橋的判乱。
    始皇帝的成长经历和性格决定了他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独揽大权,也绝不可能完完全全的去信任一个人。
    哪怕是他的忠信大臣蒙毅!
    始皇帝从未,也不可能会彻底相信任何一个人。
    封心锁爱了属于是……
    第九十八章 第一份擦屁股纸的诞生!
    始皇帝心中已经有了选择。
    尽管情况不容乐观,但是还是平静的选择配合夏无且接受治疗。
    至于说放权?那是不可能的。
    这一次,他放弃了长生,选择了眼前,选择了,相信夏无且,相信赵泗。
    夏无且并没有说完全没有办法医治,也并没有束手无策。
    尽管能够感觉的出来夏无且信心也不是很足,但是,祥瑞都已经来到,这一次,始皇帝相信天命在己。
    而另一边,赵泗正在乘车赶往家中的路上。
    “哎……写了整整一天,足足两千多字……”车架之内,赵泗叹了一口气。
    自己可是足足憋了一天删删改改才写出了令自己满意的海事规划,放到始皇帝那里,只不过匆匆几眼就已经看完。
    回想起来,上一辈子看小说只顾催更,却完全忽略掉了作者的艰辛,自己只是写了两千字,想想那群一天一万字还被说短的小说作者,何其令人心疼?
    匆匆忙忙赶回家中,今日下班比较早,眼下天色还没完全黑透,家中仆人早已经准备好饭菜。
    赵泗匆匆享用过后,家中使女又为赵泗准备好了热乎乎的洗澡水准备为赵泗沐浴,洗去一天的劳累和辛苦。
    “主人,请沐浴!”使女躬身行礼,为赵泗褪去衣衫。
    “算了,我自己来!”赵泗低头一看,近段日子火气有些旺盛,不过仔细想想,海上漂泊那么久,赵泗又实在不好强人锁男那一口,大好日子只能虚度。
    眼下好不容易上岸落地,自己享受享受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算了,反正明日也没当值!”赵泗自我安慰一句又叫住了准备离去的一众使女,心安理得的投入温柔乡之中。
    翌日……
    赵泗再次起了个大早,抬眼一看天色还有些晦暗,刚准备爬起来忽然想起来今日没有自己的值,始皇帝那边没点名,又赶上郎中令月假,这两天都没班上,压根不用起早上班,复又躺在床上。
    又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阵子,直至天光大亮,赵泗才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使女已经准备好了赵泗的洗漱用具。
    洗漱才到一半,有使女叩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