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群臣再怎么认可扶苏,但扶苏继承的也只是大秦,而不是始皇帝的大秦。
    也就是赵泗不是始皇帝的后裔,要不然以赵泗的性格,事已至此,说不定就干脆篡改遗诏,拨乱反正。
    至于扶苏?真要是重开分封制的倒车,那不如有多远跑多远。
    赵泗一步一级,就在即将迈步踏出宫门,手持大戟杀出行宫之际,忽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大呼。
    “赵泗!”
    赵泗愣了一下,这声音没来由的熟悉。
    他下意识的转过身去,只看到宫人拨开两片染血的木门,夏无且正搀扶着始皇帝站在门下。
    赵泗手下意识的一松,赵高的脑袋滴溜溜的落在地上滚动了几圈。
    始皇帝没死?
    ???
    假的?
    没驾崩?
    赵泗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一大堆的思绪。
    刚刚赵泗还有片刻的狐疑,自己的璞玉光环明明对自己还在起作用,为甚么对始皇帝却没有任何作用。
    但是现在赵泗明白了一切。
    他悟了!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赵泗叹了一口气,将大戟放下,默默的脱下染血的头盔。
    “臣,赵泗,参见陛下!”
    在这一刻,赵泗甚至对赵高有那么一瞬间的怜悯。
    可惜,手太快了……
    赵高也就真敢往自己身边站。
    赵泗本意是送赵高下去继续给始皇帝当中车府令位极人臣,结果现在赵高是送下去了,始皇帝他娘的没下去。
    “也只能麻烦赵高等等了……”
    赵泗纷杂的思绪蹦出来一个又一个诡异的想法,场面有点尴尬,赵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脸上的血都没擦干净呢,自己刚刚还打算给胡亥几个透明窟窿呢。
    “何故擅杀重臣?”始皇帝一步一步来到满身血污的赵泗的身前微微俯身开口。
    “……”赵泗面对始皇帝的询问有些沉默。
    怎么回答呢?
    难不成说一句多亏陛下你演的好戏?
    赵泗选择了闭口不谈。
    什么事嘛……赵泗压根没想过始皇帝会给自己来这么一出。
    白瞎自己准备了这么久,璞玉光环全功率运转。
    赵泗心里是有点气的,这是什么?这是拿自己当傻子玩,这是对臣子深深地不信任,自己忙前忙后图个什么?
    到现在还问责自己……
    赵泗有心摆烂,干脆回一句大不了一命偿一命。
    仔细想想又觉得这样太抬举赵高,索性一言不发开始丢盔弃甲。
    不干了,摆烂了算逑。
    又让自己当蒙鼓人是吧!
    “陛下!臣要辞官!”褪下一身铠甲,赵泗直截了当的开口。
    “不准!”始皇帝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了。
    ……
    始皇帝直直的看着赵泗看了半晌。
    赵泗这小子办事办的也太糙了,这小子的胆子也是真的大。
    如果自己不拦着,那多半赵泗真干的出来杀出宫外再送胡亥下去跟赵高做伴。
    也就是李斯最终的决定没有做错,否则今天下面估计得三人团聚。
    始皇帝算是看出来了,赵泗这小子,看似懦弱无刚,实则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甚至包括自己。
    他对自己更多的也只是尊敬,以及时至今日,举目无亲的赵泗对自己产生的一丝关于亲人长辈的牵挂。
    这小子心里是不怕自己的。
    “起锅烧水,好好洗洗身上的污秽!”始皇帝深深地看了赵泗一眼,在宫人和内臣的陪伴下踏出宫门。
    接下来的戏码,自然轮不到赵泗,赵泗都已经开始砸场子拆台柱了……
    赵泗闻声自顾自朝屋内走去,一身血污确实难受的厉害。
    “把铠甲捡起来!”
    宫禁之前,始皇帝的脚步顿住。
    赵泗停住脚步,也没犟,捡起丢在地上的铠甲径直踏入屋内。
    有使女即刻开始布置洗澡的各种用具。
    赵泗将铠甲随意扔在地上,将怀里染血盖了传国玉玺的诏书取出,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扔进了火炉之中。
    “晦气!”
    赵泗啐了一口唾沫暗骂了一句。
    夏无且默默的站在门下幽幽开口。
    “陛下是真病着呢……”
    第九十二章 新的开始
    病是真,死是假。
    这不能掩盖赵泗被骗的团团转的事实。
    夏无且看着赵泗一言不发的褪去外袍准备洗澡叹了一口气。
    这小子,心里憋着气呢。
    倘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是从始至终,赵泗这小子出力最多,夏无且看在眼里,可以说是一颗忠心向始皇,结果到头来是个这般故事,况且夏无且也是参与者,劝说的话总有一些羞于启齿。
    夏无且只能默默的退出房间。
    使女服侍赵泗宽衣解带,赵泗跳进浴桶,微闭着眼睛躺在了浴桶之内。
    温热的水铺满,没过多久就呈出暗红之色,使女娇嫩的手指在赵泗身上揉搓,洗尽一身血污。
    “换凉水来!”
    赵泗见水已污秽,赤条条的跳将出来,使女复又换位凉水。
    大夏天的,要不是为了洗干净血污也用不着热水,才搓了一会赵泗就已经满头大汗。
    不消片刻,凉水就位,赵泗跃入其中,清凉的感觉浸透肺腑,赵泗这才仰躺于其中,双目无神的看向头顶的大梁。
    “都出去罢……”赵泗摆了摆手,驱赶了一众服侍的使女,独留自己一人闭目陷入了沉思。
    “总归算是过了这一道坎……”
    良久,赵泗抬起脑袋发出一声叹息。
    欺骗玩弄也好,总归在沙丘这个困龙之地,始皇帝活了下来。
    而且据夏无且所说,始皇帝体内余毒彻底爆发,在恢复以后体内沉积的重金属毒素已经尽数清空。
    以后的始皇帝全然不用再顾忌自己身体上的问题,只要能够维持现状,活到寿终很显然已经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接下来大秦的走向?
    赵泗不太想继续思索下去了,有点累,想摆烂。
    而另一边……
    始皇帝在顿弱的陪伴之下踏出宫禁。
    而此刻的胡亥,正在宫殿之中焦急的等待。
    胡亥被赵高说服了……
    诚如赵高所说,选择臣服向别人乞求得来的东西,又哪有自己掌握来的爽利?
    可惜,胡亥的性格终究是劣势的。
    贪婪,而又怯懦,是对他最好的形容。
    在做出决定的时候,他的贪婪压垮了自身的怯懦,却不代表怯懦就会因此消失。
    现在宫内静候赵高佳音的胡亥十分紧张,脑子里也是思绪繁杂。
    他抑制不住的开始想象自己君临天下的荣耀时刻,又忍不住担忧赵高没有成功说服李斯,事情败露。
    到时候,天下何人能容自己?宗庙又何以容自己?
    他的担忧很多,却唯独忽略了眼下的情况。
    他的父亲,大秦的始皇帝,活了。
    在看到始皇帝的那一刻,胡亥就已经忍不住双腿打颤。
    一个最基本的事实,在始皇帝活着的时候,他就是所有人心头的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