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如何?”李斯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笑眯眯的问道。
    始皇帝也饶有兴趣的看向赵泗。
    赵泗难得的脸上一紧,这种事情殊为尴尬,不过好在赵泗脸皮够厚,也不再绕什么弯子,只抬头看向始皇帝推金倒玉一般行礼:“陛下……”
    始皇帝笑眯眯的双手一拢摆了摆手:“准了,准了!”
    当然,准的不是成婚,而是纳妾。
    赵泗归秦以后并没有什么亲人,长期的相处下来,始皇帝也把赵泗当半个后辈来看。
    实事求是的说,赵泗从刚刚出海归来的小白长至如今,说是始皇帝亲手培养都不为过,这是切切实实的始皇帝亲眼看着成长起来且付诸于栽培的臣子,也是如今朝堂上唯一一个。
    嫁娶之事,说实话始皇帝还真有一种为人父母的感觉。
    如赵泗这般臣子,正夫人的位置已经不是他能够控制的,而要经过始皇帝的考察和审核。
    但这并不代表始皇帝就会因此而对赵泗的私人生活横加干涉。
    虞家现在身上一屁股屎,吴中望族说起来家业很大,但也逃不了只局限于会稽的一亩三分地。
    在这种情况下,虞家女委身以妾侍奉赵泗说不上有多么屈辱。
    实际上这个时代的妾还挺值钱的,最起码不像宋朝一般侍妾可以随意拿来送人。
    妻,妾,二者都是受到秦朝律法和礼法的保护的。
    这个时代纳妾也没那么随便,士一妾,卿大夫二,诸侯九女。
    即最低级的贵族,士阶级,可以一妻一妾。
    卿大夫则是一妻二妾。
    诸侯则是一妻八妾。
    礼法上来说,唯有妻是和丈夫平起平坐的,而妾的地位略低于妻,但是同样受到礼法保护,地位也非寻常使女可比,而且妾的婚姻同样是在官府记录在案同时受到律法的严格保护。
    赵泗并没有封侯,配置自然是一妻二妾。
    妻的位置肯定不用想,虞家够不着,就算虞家够得着始皇帝不同意也白搭。
    不过妾也就没那么讲究了。
    妻和夫平起平坐,而妾和夫则是夫主大权。
    纳妾的话并不影响什么,赵泗尚未成婚,不过没有成婚就纳妾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也并不算十分罕见。
    始皇帝愉快的敲定了赵泗的纳妾事宜。
    虞美人,吴中颇负盛名,又不是正妻,总体来说始皇帝还是较为满意的,妾的地位总体来说不是使女能够相比的,赵泗家中使女隶臣一大堆,也确确实实需要有个人来帮助赵泗管束。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始皇帝总会觉得赵泗的心在天上飘着,好似游荡在天上没有绳索的木鸢,总会给始皇帝一种这小子并不属于这里的错觉。
    赵泗喜欢,那就准了,始皇帝本意是想给赵泗更多的归属感。
    于是赵泗的人生大事(伪)就在始皇帝和李斯的揶揄之间愉快的敲定了。
    看似是赵泗自己选的,实际上赵泗还真就没有太多话语权。
    甚至就连礼仪的操办和聘礼的布置赵泗都插不上一句话。
    张苍纯粹是闲的没事,赵泗又没有长辈,赵泗自己也不懂其中规则,张苍直接把一切事物给包圆了。
    李斯,堂堂的大秦左相,大秦帝国的二把手,都会抽出来功夫亲自给赵泗置办相关礼品。
    就连始皇帝都亲自赏赐了赵泗九匹清一水浑身通透油光发亮的黑马以为聘礼。
    “感觉怪怪的……”赵泗坐在车架之上,自己这个主角却仿佛成了事外人一般。
    这种感觉很奇怪,是他以前所从未拥有过的感觉,毕竟打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没有亲人,也没有长辈。
    驱使他不顾一切归秦的,除了骨子里的冒险因子,更大的因素是他不想就那么老死在异乡海岛。
    哪怕死,也得死在归家的路上。
    落叶总是要归根的……
    回到大秦,他依旧是孑然一身,不管做什么事情,赵泗心中都有一种抽离之感,大部分情绪也是出自于他的道德素养和前世几十年的教育见闻,而并非实实际际的感同身受。
    而现在,天边飘荡的风筝好似被束了一根细细的长线,还在天上飘着,但赵泗却清楚的知道,风筝总会归于地面。
    赵泗做出了抉择……
    而虞姬,虞妙戈,则是没有选择。
    她确确实实没有选择的余地。
    当看着父亲满面愁容的站在自己面前,几次欲言又止的时候,聪明的虞妙戈已经明白了一切。
    “父亲,赵中郎身躯魁梧,仪表堂堂,待人接物,随和而不倨傲,况且如今年纪轻轻,又已经身居高位,还是皇帝身边的近臣,深得陛下的信赖和亲近……”虞妙戈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赵泗的皮囊确实很好看,不管是从身材比例还是从面相上来看都是如此,更不用提还有璞玉光环加持。
    赵泗健硕身躯和英俊的外表散发的荷尔蒙的气息再加上璞玉光环的加持,对于虞妙戈这种妙龄少女往往是致命的。
    虞妙戈很聪明,他明白自己的出身,更明白对于婚姻大事,他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这样的话,选择一个看起来能让自己春心萌动的人并不是什么坏事,虽然进展的略微有些快速,但她也不想因为少女的矜持而让自己的父亲乃至于整个虞家为难。
    “哎……”虞丰发出幽幽一声长叹。
    “只是为难你要做人妾室……”
    妾到底是不如妻的。
    可是形势不由人,虞丰没有拒绝的余地。
    别说现在虞家的屁股不干净,就算虞家屁股干干净净,虞妙戈能够委身于赵泗为妾,虞家也依旧会有一大批人持赞成态度。
    赵泗何许人也?
    力能举双鼎而名满江东!
    带回来了三种仙粮泽庇众生!
    如今还是始皇帝身边近臣,距离上卿只有一步之遥,前途光明远大。
    虞丰的叹息是为人父的叹息,这门亲事说到底是赵泗大而虞家小,客观来说虞家也没有吃任何亏反倒是占了便宜。
    “我听说赵郎中还没有婚配呢……”虞妙戈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况且女儿是愿意的。”虞妙戈轻声道。
    除了仓促一些,赵泗确确实实也完全符合虞妙戈的择偶标准和审美。
    为妾到底也不算虞家吃亏,这种情况下虞姬真的没有什么不满,相反心中还有一丝雀跃。
    枯燥无味的人生似要掀开新的篇章,将自己的父亲虞丰应付走以后,虞姬坐在铜镜之前瞧了又瞧看了又看。
    “茆,我美么?”虞妙戈回首看向自己的仕女。
    “主人自是极美的。”仕女躬身开口。
    听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奉承话却也难得的让虞妙戈的内心掀起和往日不一样的雀跃。
    她自小生活在吴中,是极其标准的江东女子。
    她的歌声令人称颂,她的容颜让人赞叹,她的舞蹈让人惊绝,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有了虞美人的称呼。
    并且逐渐名满吴中……
    聪明的虞妙戈长成了江东女子标准的极限。
    江东女子多似水,正是如此。
    但缓缓流淌的清水并非平静无波……
    虞美人的名声使得整个虞家将她奉为珍宝,但实则不过待价而沽。
    虞妙戈清楚这些,她很聪明,有些东西她只是不愿意想,而不是想不明白。
    她在温润的令人困乏的江东生长了十几载,却也极渴望外面的天地。
    而如今,一切来的都十分突然,但绝非不可接受。
    相反,倒是给了她一种挣脱的感觉。
    “要去咸阳了啊!”虞妙戈眨了眨眼睛。
    “听说秦人多虎狼也……”
    也不知道赵泗是不是装出来的样子。
    也不对,赵泗是秦人嘛?好像是从海外归来的童子。
    总之,少女怀着忐忑和未知,坦率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几天的仓促准备,吉时已到。
    没办法,始皇帝的驾撵不可能在会稽停留太久时间。
    故而接下来的一个月就算是没有吉时,阴阳家的弟子也会想方设法的编出来一个吉时。
    能等几天等个吉时已经够给赵泗面子了。
    况且这是纳妾又不是成婚。
    客观来说,妾是没有婚礼的。
    《春秋》有云:妾不聘也。
    不仅没有婚礼,连聘礼也不是必须的。
    当然,这种只会发生在极其上位者对极其下位者。
    譬如赵泗如果想浪费一个纳妾的名额给自己的使女身上,身份悬殊之大……
    简而言之就是,都给你名分了,还要啥自行车?
    而虞家和赵泗的身份差别是有,但并没有那么大
    故而聘礼和嫁妆规格其实都挺高的,而且还像模像样的操办了礼仪。
    赵泗出发了,带着始皇帝亲自为自己准备的聘礼,牵着一溜水的黑马踏上了前往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