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留下的粉笔画比手机屏幕大不了多少,上面是他们合影的重绘,真正的写实画作。笔触清晰,色泽和谐,彭原的小麦色脸庞里透了些亮,和红衣白里透红的肤色相得益彰。
    彭原双手比了个框:“六个色,六寸面积画出来,魔法。”
    第一次有人为他画像竟然是在这种迷惑情况下,彭原也不知道该哭该笑。他一瘸一拐地在房间里翻找起来,213号彻底失踪了,没留下任何痕迹。要是检查发现,系里就不止要挨批评了。
    杂物里也少了一些黑脸猫周边,不过和213号比,不值一提。
    彭原回到卧室,从一人高的书架上把魔法文献搬下来。翻到召唤魔法的页码,根据文献记载,被召唤者会收到全部的供品。从皮搋子上的猪油玫瑰来看,必定是红衣把供品带走了,213号的成分又是黄金,在所有供品里最具价值。
    至于那张低配画质的纹章纸,红衣有这等魔法或者画功,大概率看不上。
    魔幻但有逻辑。
    彭原拉开抽屉,翻出备用手机插上充电宝,充电的时候他又剪了一段新纱布准备换上。打开脏纱布的时候,他不由“哎”了一声。先前趾甲大小的伤口,已经愈合到了只剩一丝缝隙。
    这不科学,倒还算件好事。彭原换了创可贴,迅速复盘了先前的打斗。红衣虽然有超写实绘画、浮游和隐身的能力,却没有对彭原造成半点伤害,甚至还顺手把他的伤口治了一下。
    但论添乱的本事,这家伙可是实打实的恶魔。那个手机是彭原做了半年家教才买下的,准备用到毕业。
    备用手机开机了,定位软件显示被红衣拿走的手机就在附近。彭原放大定位,那里是居民区的餐饮街。
    “魔法能不能破解支付密码啊?”彭原打了个哆嗦,他的存款都在卡里了,花钱这件事,哪朝哪代的人都不用教。
    彭原揣上移动路由下了楼,跟着导航钻进餐饮街。米线凉皮黄焖鸡、奶茶汉堡川湘菜一齐发动,散发出各式各样的香气,彭原的鼻子脑子和馋虫就打起架来。
    但彭原的理智回来得更快。迷雾大陆存在的时间是公元前1000年到12世纪之间,吃点盐都不容易,更别提孜然辣椒炸鸡粉了,这个时代的餐饮无论食材还是调料,对古代魔法师的吸引力都堪称致命。
    彭原放慢脚步,躲过迎宾姐姐和拉客老板娘的热情招呼,仔细地搜索起来。
    天气虽然没热起来,烧烤摊子倒也架上了几个,其中一个摊子烤起了羊腿。宽大的羊腿在烤架上冒着热气,油光和肉色闪闪发亮。几只流浪猫在露天摊位下走来走去,翻找着残羹剩饭。风一吹,膻味和香味漂浮起来。彭原在下风处被羊肉香扑了个满脸,不由咽了一口口水。
    红衣会喜欢吃什么?彭原问自己,很快得出了答案。迷雾大陆的文化接近欧洲,高档的食物通常是鱼和肉。这就是智障思路,只要红衣会说两句人话,这条街上哪个饭店都能点出鱼和肉来。而且他真的会说人话,普通话标准得和考过证似的。
    彭原先锁定了街上唯一一家海鲜饭店,饭店正门摆着几个水箱,各种常见的活鱼应有尽有。如果想吃鱼,没有比这更直观的门面了。
    彭原一进门,“砰”地一声,一个啤酒瓶子落地成了碎片,飞溅到他脚边。几个大爷骂骂咧咧地吹着牛逼,倒是没打起来。六点钟就能喝醉,生活也是没谁了。彭原钻进里面的包厢,现在虽然是饭点,客人还没有满,包厢里空无一人。
    彭原又钻了出来,一个服务员见到他,楞了片刻,说了几句蹩脚的英语。
    “你好,我找一个同学,”彭原调出红衣的照片,先前通过云备份把照片同步了。
    “刚才在外头烤串那坐了会,没来我们店里,”服务员麻利地上了本地话,“你同学打篮球的?来我们店里吃鱼吧,不长肥肉。”
    彭原收起手机,“我先找到他,再来等位。”
    彭原掀开饭店的门帘,只见先前烤羊腿的摊子上新坐了一桌,正是左恒和两个j大的学生。彭原认得其中一个穿运动服的壮汉是俄语系的刘明,此人绰号“火钳”,自称在做对俄的五金代购,加上身材高壮,就得了这么个绰号。
    “你们系那个妞是皇太后吗,几次了都没约出来,你行不行啊?”左恒拍了拍刘明的肩。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刘明憨憨一笑,“不过你泡妞怎么叫我约啊,哥?”
    彭原跨过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
    “这么巧啊,黑脸猫!”左恒对彭原招了招手,“烧烤三缺一,我请!”
    这股撒网的劲儿着实令人发指,没等彭原有所反应,摊子下面一个黑脸玳瑁却长长地“喵”了一声,踱到左恒脚边躺了下来。
    “没叫你,”左恒抬脚怼了怼玳瑁,“我家不养二胎。”
    玳瑁又喵了一声,躺到左恒脚面上不走了。行吧,自来熟自有自来熟磨。
    “火钳、小明,那个假外国人是咱们学校的,”左恒踢开玳瑁,“叫他来吃烤串。”
    另一个矮个子男生头发油亮,低头吃着烤奶油馒头,囫囵地说:“我爷爷活了一百多岁,凭了什么?”
    左恒“呵”了一声:“跟本大爷出门吃饭,哪次要你们付钱了?恋爱上给点助攻啊。”
    火钳和小明对视一眼,这才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往彭原这边来。两人的表情复杂但很容易总结:“快跑!”就差打个横幅了。
    彭原退回烤鱼饭店,追上先前的服务员:“你家饭店后门怎么走?”
    服务员指了指卫生间旁边的小过道。
    彭原拔腿就跑,只听外面一声“操”,声若洪钟,粗犷高昂有如秦腔开唱,正是烧烤摊老板喊出来的。四人同时忘了眼前的鸿门宴,齐刷刷地向烧烤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