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父子两个,其实异能天赋本是土系,并不在于预知。他们所拥有的预知能力,来自于祖父与归终笔建立的认主关系,而他们因为有祖父的血缘,才勉强拥有了那么一丝预知之力。而这种力量,会伴随着祖父的血缘越来越被稀释而削弱,所以他的预知能力,是弱于父亲的。
    既然这样,那么父亲一定也已经预测到了,加入行动小队之后,他会死,但行动小队的成功率却会提高。
    那阳时候他还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见到祁同岷之后,就什么都知道了。说起来也有些好笑,如果当初没有五色蛾卵,他根本活不过十岁,而现在,他把这枚卵又还回去了。
    顾融急促地呼吸着,他想说在他的预测里,眼前这些人还有活着的可能,但他说不出来。一副未曾发育完全的肺根本不能供应他的需要,而日空气正在降温,现在吸进肺部的已经不像是空与而像是无数的冰渣,带着尖锐的棱角把他的气管刮出了无数伤口。
    其实不只是顾融,现在所有人都感觉到气温的骤降了。已经沉睡千年的虚弱的烛龙,与用红宝石补充了能量的烛龙果然是不同的。
    地面和岩石上的冰层在增厚,空气中的水气都被低温凝结成了冰珠和雪花,甚至他们刚呼出来的气都迅速变成了固体,结在自己的嘴边和脸颊上。而冷川之中,刚才还蠢蠢欲动的那些蛹,此时也都沉寂下去,又变成了一块块看起来毫无生命力的石头,甚至就连泛起的微光也像被冻住了一样黯淡了几分。
    这才是所谓的“北极之门”的真正面目——积寒所在,故曰寒门。而所谓积寒,又岂是一个普通的“冷”能够形容的? 如果不是在这里的都是异能者,现在恐怕已经要冻死了。
    然而即使是异能者,现在也要顶不住了。这其中姬琰最弱,那句豪言壮语说完不久,他已经开始牙关打战,止都止不住,手指和脸颊的皮肤更是从发红到发青,颜色越来越暗。
    白欣试图给他一点异能,但她的异能是治疗而不是取暖,即使她能暂时治好如姬琰被冻坏的皮肤,但持续的低温也能把它们再冻坏,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而且,其他人也开始出现被冻坏的迹象,她一个人的异能,又能维持多久?
    “不,不用了……”姬琰哆嗦着把白欣的手推开。他想对白欣笑一下,想说让她不用再浪费异能,用在自己身上大概还能多维持一点时间。但他的面部阴肌肉已经失去知觉,自己也不知道究意是做出个了什么表情,至于多说几句话,那就更不可能了,一张嘴,才说这几个字,他就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舌头,牙齿更是抖成一团,完全失去了控制。
    白欣有些茫然地环视四周。庄卷想要催生出一点植物来生火取暖,但这里实在太冷,他拼尽力量也就催生出那么一小堆柴火,甚至都不知能不能点燃。
    这样下去……白欣脑海里闪过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去冰洞!”玉红草能生长的那个冰洞,也许是最后的希望。
    冰洞里的温度果然比外面要暖和一些。当然还是冷,但至少对于异能者来说还可以承受。姬琰捉对儿打架的牙齿终于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但他随即就被冰洞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符,符符阵……”
    白欣和庄卷找到这个冰洞的时候只顾着看玉红草了,这时候经姬琰一说,才发现这冰洞的四壁刻有无数的符文,只是因为刻在冰层之上,符文也是透明的,乍一看就像是冰层高低不平形成的纹路,如果不是姬琰这样精研符文的人,即使看见了大概也会忽略。
    当然,即使白欣和庄卷发现了符文,他们也不懂,或者说,他们会认为,这符阵应该就是用来维持冰洞内的温度,好种活玉红草的。
    “不,不是……”姬琰看得眼睛都拔不出来, “这跟玉红草没有多大关系,这些符阵确实可以维持一点温度,但在这样的天气里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这个符阵主要是用来加固冰洞,避免坍塌的。”现在冰洞内的温度比外面高,是因为冰洞相对封闭,内部的气温还没有降下来——这个符阵对于温度的作用,也就是让它慢一点降温罢了。
    “和温度没关系?” 白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玉红草,猛然发现那棵原先还枝繁叶茂的玉红草竟然已经蔫了!宽大的叶片边缘已经开始泛黄卷缩,有几片甚至都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凋落了,“这!这是怎么了?”
    庄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蹲到玉红草旁边去了,正伸手抚摸着开始干枯的茎杆,这时候若有所思地说∶ “原来玉红草是休眠植物。”
    休眠植物这个大家都懂,很多植物都用休眠的方式来度过塞冷或干旱,沙漠里此类植物尤其多。只是,谁也没想到山海世界里也会有异植休眠。
    但是这样一来就都明白了,女娲确实已经为后世算计到了极致。需要唤醒烛龙来修补符阵的时候,烛龙必然已经十分虚弱,此时山谷之中气温已经上升,玉红草也摆脱休眠状态,生叶开花结果;而等进入钟山的人将符阵修补完毕,便可用玉红草的果实让烛龙再次睡去。
    烛龙睡着,气温自然下降,完成了使命的玉红草则茎叶枯菱,只余根部眠于地下,借助女娲尸身为养,再度休眠数百上千年,以备下次所用。所以女娲要做的,只是保护这个冰洞完整无损,好让玉红草安稳休眠即可。
    “殚精竭虑,一算千年,捐躯任事,以挽苍生。”姬琰叹了口气,拖着已经冻得发僵的身体,向冰层之中神态安详的女娲深深鞠了一躬。只是女娲干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自己留下的十数枚五色蛾卵,到了需要的时候竟然一枚也剩不下了,以至于进入钟山的人,再也出不去。
    霍青沉默地站在一旁。其实他很累。拖着烛龙跑了那么久,他不只是身体受伤,连异能都已经几,次透支。白欣虽然给他治疗了伤口,但透支的异能却无法补充,现在还能站着只是因为他不敢往地上坐——冰洞的温度也在下降,如果坐下去很可能被冻僵在地面上,再也站不起来。
    虽然已经知道不可能再出去,但他还是想再坚持一下。青蚨血印的功效还能,他能感觉到邵景行还活着,那么邵景行也能知道他还活着。同理,假如他死了,青蚨血印失效,邵景行也会立刻知道。
    那样,他会难过的吧?
    霍青低头看了看手腕上还鲜红的青蚨血印。他多坚持—会儿也能让邵易行少伤心—会儿吧? 尽管可能也只有十几分钟或者半小时的区别,但——能让他少伤心一会儿也好啊,邵景行就应该是没心没肺的,他应该怂怂的躲起来,不该面对这样的伤痛……
    其实这个时候,霍青很想再见邵景行一面,他忽然发现,其实他有很多话都没有对邵景行说。毕竟平日里总是邵景行的话更多,而他大部分时候都只是静听。
    那个时候,总是觉得时间还有很多,无论什么话都可以等到以后慢慢地说。可是世事的变化从不等人,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对邵景行说些什么了……
    但是也幸好,钟山的门在那时候关闭了,邵景行没能进来。霍青宁愿留下无尽的遗憾,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搞什么“生死不离“。不要说活着的那个会承担更多的痛苦,他只想要邵景行活着,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
    可能邵景行会忘记他,可能他会再找到一个适合他的人,找到一个更爱他的人……
    不,霍青觉得不会有人比自己更爱邵景行了,但也许对邵景行来说,只要能代替他就行。
    霍青简直不知道自己胡思乱想了些什么,直到姬琰的一声惊呼打断了他∶“这里,这里有个传送符阵!”
    第164章 牺牲
    随着姬琰这一声惊呼,所有的人都精神一振。
    姬琰整个人都趴到了冰壁上去。符印刻在冰壁之上,表层又被新冰覆盖,他不得不各种借助光线折射才能把符文逐一读出来。
    然而等他读完之后,脸上的惊喜就全没了,对着冰壁半天都没说话,直到张晟忍不住催了他—声,他才喃喃地说∶“这不是传送符阵,只是,只是一个指导样本……”
    “指导样本?”白欣想了一下,“是因为要留存千年,女娲怕它失去效用吧? 但是,你学不会吗?”
    所谓指导样本,就是这个符阵画出来只是为了展示,本身并不具有真实作用。就像书上印出来的苹果图片一样, 你可以通过图片认识苹果,但却不能把它当成真的苹果吃。
    这里只有一个样本符阵,大家都能理解。符阵的运转是需要能量的, 这世上没有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任何符阵能发挥作用,都是因为有能量来源。比如说即开即用型的符纸, 来源于绘符人的异能, 他们绘下符纸的时候,所消耗的异能就储存于符纸之中。
    又或者如青蚨血印这样的符纸, 消耗绘符人的异能少,是因为使用了青蚨血, 也就是使用了青蚨本身的异能。
    而像钟山山谷中这样巨大的符阵,更是使用了无数的五色蛾蛹, 而这些蛹的初始能量,又来自于四只鳌足柱中那些 “牺牲品”。
    不仅如此,因为这个符阵要运转千年,所以女娲还利用了五色蛹的“活性”,由它们自行吸收空气之中的山海之力,从而补上了日常的损耗。
    但是这个巨大的符阵已经消耗了无数的五色蛾卵,也消耗了无数人的生命,就连女娲也实在没有力量再布置一个能够维持千年的符阵了——哪怕这个符阵比起山谷之中的那个,完全微不足道。
    所以女娲只留下了一个样本,后来人可以照着她的样本学习,自己布置符阵。
    要说这个能力,姬琰绝对是有的。姬家子弟中的佼佼者,有样本摆在眼前还说学不会,那是要被家里大人打烂屁股的。
    姬琰现在的表情就跟被痛揍了一顿没什么两样∶“我——我学不会……我找不到出口。”
    传送符阵的三要素∶ 入口,出口,路径。先定出入口,再有通道路径。然而现在,他定不下出口。
    如果是在外面,那姬琰自然能做到,哪怕先照葫芦画瓢呢,他也可以布置一个传送阵出来。可是这是在钟山山谷里,这是个极其特殊的地方,没有五色蛾甚至连进来的门都打不开,就是因为它外面的空间是经过女娲精心布置的,早不是正常的空间了。
    “钟山本身就是一个独立出来的空间,否则从外面不会找不到入口。”当然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还有不知道的呢,“钟山外面还包围着几个小空间,也就是限制混沌那些凶兽的空间,还有无名之地……这些合并起来,钟山外面的空间是异常扭曲的,没有空间系异能,我连出口都定不准……”
    张晟有些不解;“要那么精确吗? 只要出了钟山就行吧? 哪怕出口开到混沌那儿——”
    “不行!”姬琰打断他的话,“没那么简单。”
    他组织了一会儿语言,还是放弃了∶“你就当成我们在挖地道吧,如果不确定出口随便乱挖,很有可能挖到我们精疲力竭还是挖不通,更糟糕的是我们挖的这条地道是不能回头的,我们会被困在地下,活活憋死!”
    “所以需要一个出口定位?”霍青忽然说,“如果有定位呢?”
    “有定位?”姬琰惊讶地看着他竖起手臂,先是发愣,随即眼睛一亮,“青蚨血印?你是说用小邵身上的血印定位?理论上这个可行,但是——现在符阵修复,无名之地会打开通往现实世界的门,小邵应该……“邵景行应该已经回到现实世界了,而隔着结界定位,他真做不到——他的传送符阵无论如何也跨越不了那么远的距离,这是被他本身能力所局限的,没法改变。
    霍青简单地说∶ “他还在山海世界。”虽然经过几重空间,青蚨血印的联系被削弱了,但他仍旧日能感觉得到,邵景行不但仍在山海世界里,而且还越来越近。
    “要是这样的话———“姬琰一句兴奋的话只说了—半,就又泪丧了下来,“不行,我还是做不到……”
    “怎么还做不到?” 这次连霍青都没忍住,“定位都有了——”这么过山车一样的情绪起伏,他都有点吃不住劲了,毕竟眼看着有机会能活着出去再见到邵景行,却又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姬琰的表情比哭还难看∶“还是因为钟山外面的空间太复杂,即使有定位,我也不能保证通道是安全的。也许会挖到土质疏松的地方,也许会挖出地下水,然后通道塌方,一样是死……”
    他说到最后,突然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 “还是我太差劲了……”如果他对空间符阵的研究再精进一些,或许他就可以……
    此时此刻,姬琰真希望时间能够倒流,让他回到过去,把那个得意自满的自己揪出来暴打一顿——自盘古与女娲之后,空间天赋的异能者少之又少,有据可查的也不过就是壶公、左慈、黄承彦等有限几人,且水平参差不齐。即使如姬家这样的大族,这一代的异能者出现了近百人,也只有姬琰—个于空间上有些造诣罢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即使同姓也是如此。姬琰不是姬家的嫡系,在资源分配上难免受到些欺压,甚至在他展现出少见的空间能力之后,反而因为嫉妒遭到了更多的暗中打压。姬谈—之下选择了远离姬家,虽然算不上另立门户,却也基本拒绝了姬家的资源。
    这当然是很有点吃亏的,毕竟姬琰不是真正的空间系异能,只是在空间研究上有天份,失去了姬家资源上的支持,对他的影响很大。但在姬琰看来,自由和尊严才更可贵,何况他在外头混得也不错,即使进步缓慢甚至有些停滞,也足够他过日子了。但这个时候,姬琰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早知道有今天,当初他会把每一分钟都花在精研空间上,哪怕死皮赖脸留在姬家呢——但凡,他进步一点,今天也许就能救下所有人的命!
    “算了——”张晟吐出口白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没这天赋有什么办法……反正任务是完成了,也算死得其所吧。”
    “是啊。”庄卷在他旁边也坐了下来,把两条长腿一伸,“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也算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也是缘分吧。”
    “恶心——”张晟撇着嘴,挪动身体离他远点,“牙都被你酸掉了。”
    庄卷翻他—个白眼∶“我说的也不是你。算了,大家累了半天,都坐下来歇歇吧。”
    霍青沉默着,终于抬手拍了拍还在拽自己头发的姬琰,轻声说∶ “你尽力了,算了。”
    “怎么算了——”姬琰脸上被自己一巴掌抽得红肿一片,但他好像丝毫不觉得疼,还在撕扯自己的头发,“要是当初我尽力……”如果当初尽力了,那他现在也能坦然说一声没有办法,可是……
    “就算当初——”霍青一句话没有说完,突然转头看向冰洞的角落,“顾融!”
    所副从进了冰洞就被放在最深处的角落,那里更暖和一些——虽然也就是比较而言——他身子底下垫了一层植物,是庄卷拼命催生出来的那些,烧是烧不了多久,还不如用来给他当垫子隔—下寒后。
    其实这点儿植物又能挡掉多少塞气呢?更何况顾融的异能对身体强化有限,他理应跟所有人一样都冻得脸色青白,甚至要比其他人更冷才对。可是他现在撑着身体坐在那里,脸色却是反常的红润,红润到所有的人心里都冒出一个词∶ 回光返照。
    “你——”白欣快步过去,想拉起他的手,“你又用异能——”
    但对话还没有说完,就倒抽了一口气——顾融的衣袖已经被血染红了,但是因为太冷,血才流出来就已经凝结成冰,甚至没有多少血腥气散发出来。
    “你这是怎么——”白欣的话再次被自己的抽气打断了,霍青已经一步过来,掀开了顾融的衣服。
    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出现在顾融钟的胸膛上,因为鲜血被冻住,所以伤口看起来倒还不是那么血淋淋的。但也正因为翻卷开的皮肉也被冻住缩不回去,所以看起来就像张开了一张嘴,尤其的可怕。
    “这是怎么回事?”白欣手掌上凝起最后一点绿光,想要贴上去,“你也被诅咒了吗?”这个伤口看起来跟祁同岷身上的伤口真的有点像,但顾融是什么时候中了城之沙的?
    顾融拾起手挡住了白欣的手。他的手有些虚弱地握着拳,用手背挡开白欣之后,他就翻过来张开了手掌——在他手上,躺着一块白色的卵形石头。
    “五色石——”霍青的瞳孔猛然收缩,“你,你把它挖出来了!”
    这正是原先放在顾融身体里,代替他的肺为他呼吸的那枚五色蛾蛹。羽化之后的五色蛾离开了他的身体,而这枚蛹则还留在原处。但现在,被顾融自己亲手掏了出来。
    五色蛾蛹看上去活像—块冷白色的鹅卵石,只是现在“鹅卵“ 较大的那一端破开一个圆孔,能看见里面是空的,变成了一枚“卵壳”,只有卵壳上那些鲜红的、已经被冻成了冰的血块在提醒众人——这并不是一块普通的卵石。
    顾融的手上同样沾满了自己的鲜血,他的呼吸本来像个拉破了的风箱,又沉重又急促,还噗噗地漏着风,听起来就让人难受。但现在,大家倒希望他还能那么呼吸——他现在的呼吸声已经几乎听不见了,倒是胸前的伤口还在冒着微微的白气,仿佛伤口在呼吸一般……
    “你这是干什么!”白欣眼圈通红,还是想把手贴到顾融的伤口上去。她知道这是没用的,她只能愈合顾融自己掏出来的伤口,却不能让他恢复正常的呼吸。但——哪怕能让他舒服一点呢?毕竟这个伤口太大了,一定很痛苦……
    顾融摇了摇头,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推开白欣的手,只是把手中的蛹壳递给了霍青,用口形说;“能用。”五色石虽然属五行之力,但在五色蛾羽化之时,五行之力转为空间异能,到底还是留下了一点点在蛹壳之中。
    霍青接过蛹壳,顺手托住了顾融下落的手臂。他很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顾融嘴唇又张了张,没能发出声音,霍青却看懂了,顾融说的是∶“你更像他儿子.……”
    “顾叔他——”霍青很想解释。他想说顾笙对他只是有太多的歉意,据说顾笙阻拦顾融加入特事科只是因为那太危险,他想说顾笙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儿子,想说为了顾融,顾笙才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他想说很多,但顾融已经闭上了眼睛,再也听不见了。
    “顾融!”日欣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手却慢慢从顾融胸口的伤口处滑落了下来——顾融的伤口只愈合了一半,因为生命已经逝去,肌体也就不会再生长了。
    冰洞里有一阵儿毫无声音,还是霍青打破了寂静。他把蛹壳递给姬琰,低声说∶“我们带他回去。”
    要带顾融“回去”,首先他们自己得能“回去。”
    姬琰接过蛹壳。从破口处他能看见,蛹壳内部有微微的五色光点在闪烁。这就是五色蛾羽化成蛾之后,自蛹壳内钻出的时候被粘下的细微鳞粉,也正是残存于蛹内的空间之力。如果时间久远,这些空间异能也会逸散于空气之中,无法再使用了。
    姬琰把这枚蛹壳紧紧抓在手里,抬头看着霍青∶“我试试。但是,需要时间。”即使有了这枚蛹壳,他布置符阵也需要时间,如果在他的符阵布置好之前,邵景行离开了……
    “你布置吧。”霍青简单地说,俯身把顾融的身体放平,又补充了一句,“他不会离开。”找不到他,邵景行是不会离开的。只但愿,他不要碰上什么危险……
    然而世上的事总是不能如人愿,霍青在这里祈祷邵景行不要碰上危险,那边邵景行已经碰上……
    首先,他迷了路。
    虽然无名之地很大,但邵景行可以肯定,那地方是没有沼泽的。但现在嘛,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大片湿渡漉的地面,看上去像是刚下过雨的荒地,但—脚踩下去就会噗地—声陷到脚课,再拔出脚来的时候简直连鞋子都要粘掉!
    邵景行一边庆幸今天穿的是靴子,一边打量着周围。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从后面的树林里出来,就遇上了这一片沼泽。要单是沼泽倒没什么,麻烦的是这沼泽散发着一股苦腥气,他在边缘上闻到都觉得胸口发闷,这要是走到沼泽中间去,还不得被熏倒?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呢? 邵景行捏着鼻子磕靴子上的腥泥,一边发愁地打量四周——这沼泽看起来大得没边,他要怎么才能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