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不高兴了,“太子妃在说什么,孤没听见。”
    周云棠恨得心口疼,“且说殿下好厉害。”
    “太子妃夸孤,孤很高兴,今晚就搬过去。”秦昭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很好。
    周云棠生无可恋,“五公主就快过来。”
    “好,你且她们说话。”秦昭欣欣然站起身,神色好,动作快,就连看向周云渺的眼光也很和睦,“岳母留在这里说会儿话,孤去安排些事,很快回来。”
    周云棠这才松了口气,目送着他离开,旋即就对周云渺道:“五公主同我一道长大,感情深厚,到时你见到她说话多避让些。”
    “为何要避让?”周云渺不懂话里的意思。
    唐氏拉着她的手俯身在她耳畔低语一阵,肉眼可见她的神色渐渐变得难看,看向周云棠的眸色就成了蔑视:“未曾想你也会广撒网,当初是想钓到五公主这条鱼。”
    周云棠心情不好,听到这么一句不长脑子的话后也不觉得自己不还她太子妃的位置是不善的,“你且住嘴,自己愚蠢自己知晓就罢了,何必闹得所有人都知道。”
    “你……”周云渺气得脸色通红。
    第51章 五十一 同寝(二)
    姐妹两人争执两句后, 唐氏劝了几句,拉着周云渺就要离开东宫回侯府。
    周云棠也不挽留,适时去提醒道:“殿下不戳破, 此事便不提,他要做什么我不得知。但戳破了窗户纸, 宣平侯府就没有好果子吃。你在府内闭门谢客,长安城内诸事繁杂,你还是小心为上。”
    周云渺瞪她一眼, 到底没有再回嘴辩驳,只道:“这些事情我都晓得,但你也别想圈住我。”
    “我若是你, 这个时候就好生待在府内,羞于见人。自己犯错也就罢了, 偏生累得侯府百余人。”周云棠没了往日的温柔,就连语气带着不耐。
    唐氏听后也觉得事情棘手,轻声道:“殿下究竟是何意?”
    “我若知晓是何意, 就不会这般被动了。”周云棠满腹苦水, 秦昭的性子喜怒不定,更是让人不好拿捏。
    唐氏不管逗留了,趁着太子未曾回来先行离开。
    东宫门口的五公主被秦昭拦住,两人争执不下, 五公主脸色羞得通红:“你就是故意的,明知、明知……”后面的话到底是不敢说出口。
    秦昭语气懒散,不掩自己的嗤笑:“喜欢周云棠的人眼睛都会瞎,你也是其中一个。孤当初曾提议给你同她赐婚,陛下不肯同意。你也该想清楚,周家出了太子妃, 怎么会再出驸马。盛极而衰的道理,你应该懂。”
    “话虽如此,周云棠病恹恹的,哪里会是威胁。普天之下,你们还会怕一个病秧子不成,说到底是你们无能罢了。”五公主双眉冷对。
    秦昭皱眉,无能罢了……忽而联系到宣平侯府的兵权威胁到皇权一事,心中沉了沉,“你且先回去,父皇知晓只怕会连累贤妃娘娘。”
    “我晓得你们的道理,可是你不晓得我的难受。”五公主跺跺脚,转身小跑着离开。
    秦昭站在宫门口,脑海里似是浮现些许云雾,无能罢了。确实,新帝登基,对重兵在握的宣平侯确实是无能罢了。
    想通了些事后,他折转回明德殿,让人给太子妃传话,自己召来鲁国公。
    半个时辰后,鲁国公匆匆而来。
    秦昭坐在案牍后,心思不定,案上摆着多本册子,都是宣平侯战死一役的记录。
    鲁国公随意翻开一册后皱眉道:“殿下在查宣平侯战死的事情?”
    “外祖父愿意给孤解惑?”秦昭道。
    鲁国公苍老的面容上涌现晦深莫测的神色,他望向太子:“朝中那么多的事情,殿下为何查这么一件旧事?”
    “外祖父的意思是查了会惹来圣怒?”秦昭捕捉到话中内涵,神色顿变得犀利,“您的意思是与父皇有关?”
    “殿下猜到就该明白,宣平侯当年对陛下多有不敬,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陛下初登基,面对兵权在握的重臣自然会多加照拂。然而宣平侯不识抬举,自取灭亡,怨不得旁人。”鲁国公云淡风轻。
    “你以为我李家是看不起宣平侯府才阻止周氏成为太子妃,当年旧事在脑,宣平侯府战功赫赫,并非是陛下难以容人,而是被深刻威胁到了。说得好听,周氏是战死忠臣之后,私下里就是叛党后代。今日陛下体恤,明日陛下就会联想旧事,甚至连你都会猜忌。”
    秦昭锐利的眸色中涌现几分嘲讽,就像是听到了趣事一般,“您觉得我会因这些荒诞的事就换了太子妃?”
    并非是他心存侥幸,而是因为周云棠与他一道长大,深知她性子纯良,当日与他相处,满心为他着想。
    今日太子妃是周云棠,若是周云渺,他或许就会放弃。
    “殿下冥顽不灵,臣也无奈,只是陛下身子不济,再熬些时候你就成功,只是在这些关头上您莫要因小失大。”鲁国公也是没有办法,太子性子倔强,从小到大就护着周家的人,周氏又是一副倾城的貌相,想令他忘记都难。
    秦昭听得不耐,索性就道:“您说不查,孤就不查,周家的事请您看在孤的面子上当作什么都不知晓。”
    少年心性,血性方刚,鲁国公也不想多问,“殿下明白就好,周家的人若是知晓战死因果,对您也会心生歹意的。”
    “外祖父想多了。”秦昭不在意,周云棠的性子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但他还有一事疑惑,“父皇忌惮,为何还让元家人嫁过去?”
    鲁国公解惑:“因为是冲喜,周云棠身子不好,难当大任,这也是他活到今日的原因。”
    皇帝做下的事情本就是很隐秘的,自然不肯放过一棵草,但找不到谋反的证据就只能给周家满门荣宠,暗地里如何是没有人知晓的。
    或者周云棠身子不好,本就是皇帝所为。
    病恹恹的孩子是长不大的。
    秦昭缄默无言,目光黯淡了几分,鲁国公想劝又不知如何劝,最后没有办法才道:“殿下掂量些,莫要侥幸,肃王威逼在侧,应当想清楚些。”
    秦昭清冷的眉皱得更紧了,直接起身,道:“外祖父的好意孤明白,宣平侯是否谋逆还是二话,没有证据的事就算不得。”
    皇帝是何心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有证据早就发落了,还会这么隐忍不发?
    鲁国公神色晦暗不明,想起周氏的样貌,主动道:“殿下还是提防些。”
    “好,外祖父也累了,孤不多留。”秦昭站起身。
    殿内光色晦暗,显得格外幽深,像是沉沉夜色下永远也看不清的角落。
    鲁国公来去匆匆,并未多加停留,离开东宫后就让人给皇后传话。
    秦昭坐在殿内久久不语,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枯坐许久后才唤来李晖:“含秋殿年久失修,太子妃搬来明德殿暂住,你去安排一下。”
    年久失修?李晖登时怔了下来,大婚前花了不少银子去修整,住了不过大半年,怎地就不能住 ?
    他张了张嘴巴,将话吞回肚子里,小心道:“太子住哪间寝殿?”
    明德正殿后不少寝殿,除去太子的寝殿外,其他的都略微小了些。
    秦昭不假思索,道:“与孤一道住。”
    李晖睁大了眼睛,“与规矩不合。”
    “不合规矩就不办事了?”秦昭面色肃然,眸色显然不悦。
    李晖讷讷道:“臣立即去办。”素日里也不见太子多爱护太子妃,怎地就这般疼惜了。
    搬寝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左右盘算后领了十数人往含秋殿走去。
    一路上浩浩荡荡引了不少人关注,宫女内侍们都瞧了两眼后,各自回禀给主子。
    到了含秋殿后,李晖恐将人吓着,自己先进去传话。
    云氏没听明白,向外张望了两眼:“殿下是何意思?”
    李晖自己都不明白,对着云氏也不好解释,模棱两可道:“许是殿下觉得含秋殿过于破旧了。”
    “破旧?您瞧瞧,哪里破旧了?”云氏心里翻着嘀咕,悄悄给他塞了金叶子,道:“是不是殿下觉得含秋殿哪里做得不好?”
    含秋殿的东西不好要,烫手的山芋让人不敢收。李晖将叶子塞了回去,告诉她:“我也不知殿下的心思,不过同寝是件好事,来日方长,太子妃就是陛下心尖上的人了。”
    云氏将信将疑,平日里殿下来着含秋殿都只坐片刻,掰着手指算也只过了一夜。
    怎么看都算不得是心尖上的人。
    传话后,含秋殿内就开始收拾东西,翻箱倒柜,黄昏时分东西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往明德殿搬去。
    消息传开后,各宫都开始热闹起来,皇后更是砸了茶盏,气冲冲地就要去明德殿找太子说话。
    太子妃刚踏进明德殿就见到远远而来的皇后车辇,云氏担忧道:“皇后娘娘这是来做什么?”
    “还能干什么,鸡蛋里挑骨头罢了。”周云棠懒散地,以前是担忧自己的身份,现在秦昭知道自己的身份,皇后再挑剔也无法改变她的身份了。
    可惜,她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秦昭也就是罢了,旁人是不能的。
    她转身踏进寝殿,殿内寂静,婢女成排站列,垂眸直视脚下地砖。秦昭喜好多年不变,殿内摆设与她在的时候相似,简单看了一眼后,皇后人就进来了。
    皇后步履匆匆,进殿后先喘了口气,目光狠狠地落在太子妃的身上。
    周云棠笑意雍容,漫步走近行礼:“皇后娘娘安。”
    皇后不如贵妃和蔼,脸色似铁一般,说话也不懂虚与委蛇,直接了当就开骂:“你好算计,自己的寝殿住得不舒服还是怎么了,巴巴地搬来明德殿。明德殿多是朝臣,是太子处理朝政之地,你来这里是存了什么心思。别以为你之前做的事情本宫不知道,一张脸皮有什么用,蛊惑殿下,你能做的,青楼楚馆里的人也能做。”
    云氏听得脸皮崩得紧紧的,觑着太子妃平和的容颜,心中更为担忧,太子妃就是泥捏的性子,平日里好说话,这个时候肯定会吃亏。
    她暗自着急,周云棠慢慢地挑了眉梢,低声道:“殿下让妾过来的,妾也不想过来。不如您去劝劝殿下,让妾回去,好不好?”
    “不要跟本宫玩这些勾当,太子是什么性子,本宫最清楚。他连你的含秋殿都鲜少去,怎么会让你住进来。你是使了什么手段自己心里清楚,在自己府里的那些勾当别以为没有人知道,太子洁身自好,别带坏了他。”皇后怒气未消,言辞间犀利中带了几分恶毒,显然气得失去了分寸。
    周云棠眨了眨眼睛,琉璃眸子更是泛着琥珀光泽,怯怯道:“太子威逼利诱,妾也是没有办法的。”
    皇后不听,反指着她骂道:“收起你怯弱的样子,本宫见得最多就是你这般装柔弱、骨子里不干不净的人,太子吃你那套,本宫不吃。”
    云氏听不下去了,张口就要答话,未料太子妃先她一步开口:“妾不装柔弱,是您咄咄逼人,只是妾好奇您说妾带坏太子是怎么一回事。”
    太子妃柔弱无力,湿漉漉的眼睛像极了后宫里朝着皇帝装弱的后妃,模样如出一辙,气得皇后未加思索就回到:“你与旁人勾搭不清,太子是何等尊贵的人,岂容你这般肆意侮辱。”
    “旁人是指谁?”周云棠捂住自己的额头,作势装出头疼怯懦的样子。
    皇后毫无顾忌直言:“钱泽是谁,你与他相识三年,到了何等地步,你比本宫清楚。”
    “皇后娘娘慎言。”云氏身子颤抖,这是二姑娘惹出来的祸事怎地能让太子妃承担。
    皇后冷笑:“自己做的事情还怕旁人不知晓,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本宫今日既然提了,今日就一定弄清楚。若是不清楚,本宫废了你这个太子妃。”
    皇后陡然一闹,明德殿内外的宫女内侍不知所措,李晖得到消息后小腿肚子打颤,来不及说话拔腿就去找太子。
    皇后是个拎不清的人,这个时候突然发难,难看的只能是太子殿下。
    赶去崇政殿后,肃王站在殿外,旁边还有昭平侯爷。
    肃王眼睛锐利,见到李晖后就抬了眼睛,唤他近前:“东宫出了什么事?”
    李晖眼睛一转,转了话就道:“太子妃身子不好,惦记着殿下。”
    昭平侯闻言笑道:“原来是太子妃想殿下了,赶快进去传话,小姑娘们都会娇弱些。”
    肃王拦着不让,故意拿话说道:“太子刚来,太子妃就忍不住了?”
    李晖急得就要跺脚,昭平侯神色一顿,顺口就道:“诗书有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来也是真的了。听闻太子十分喜欢这位正妃,想来也会焦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