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十几年来习惯于周云棠对他的温柔,也习惯她的乖巧,如今,见识她的冷漠后就极为不习惯。
    秦昭对女子素来没有太多的了解,这个时候更是不知所措,甚至连周云棠的想法都猜不到。
    他对周云棠的了解太浅,心中一片贫瘠。
    感受不到周云棠的情绪后,今夜过来就没有作用,他对自己很失望。
    那双幽深如冷月的眸子里一片荒芜,不见绿草、不见生机。
    秦昭感到了些许恐慌,“周云棠,太子妃一事并非是孤偏袒,而是眼下不易牵扯出来,需待库勒说出真相后,两案一道处置。”
    周云棠垂眸,并没有为此而波动,微睁的眼眸里一片淡然,道:“我求的很简单,就是真相罢了。太子愿给,臣就要,您不给,臣就去自己取。”
    “周云棠……”秦昭猛地咬紧牙关,自己的情绪已然被她牵动了,自己就像是提线木偶,线的一端被周云棠紧紧地握在手里。
    “你变了。”
    以前的周云棠眼中事事都有他,为他着想,为他挡毒,甚至愿意为他冒着风险去疫病重地。
    现在,全然没有了。
    秦昭又看了看她的眼眸,依旧一片虚无。
    这是不在乎的意思?
    “周云棠。”他忽地想起什么,“你不信我了?”
    秦昭忽而转变话意叫周云棠心口微起涟漪,“殿下会在意这个吗?”
    “问就是在意。”秦昭语露森然。
    两人对面而站,周云棠稍矮了些,但目光中有秦昭此时没有的阴森与冷漠。
    屋里静得出奇,屋外阵阵风声都能听得清楚,两人对峙间的氛围凝滞而压抑。
    周云棠温柔似水,惯来都是一副柔弱可欺的姿态。但今日秦昭被她这么冷冷地望着,感觉自己沸腾的血液都在她的凝望中冷了下来。
    原来温柔炙热的女子也能变今日的冷淡,就好像周身浸泡在冷水里面。
    周云棠清明的眸子里慢慢被秦昭的容色充满,她无端地后退两步,“殿下在意什么,兵权吗?”
    “你就只看到了兵权?”秦昭切齿,恨不得将小女人的脑袋拧开,倒要看一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不是兵权还有什么?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后娘娘鼠目寸光,她只看到了晋国公的军防,未曾见到近乎二十万的周家军。太子妃被害一事,倘若被我告到底,晋国公爵位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二话,更别提军防了。如若我没有猜错,这个时候肃王在想着怎样将军防权从晋国公手中夺过来,时移世易,殿下您还有空能来侯府?”周云棠唇角翘了起来,显出几分讽刺。
    肃王在京的兵权本就比太子多,倘若再多军防,储君的位置上就悬了一把刀。
    危险又危险了。
    “你在侯府里不见我就想这些事情?”
    “宣平侯府世子自然想的是朝政。”
    “我以为你会想着一年后怎么以周云棠的身份嫁入东宫。”
    周云棠粉面一红,挺起胸膛怒视秦昭:“臣不会嫁入东宫。”
    “是吗?”秦昭唇角噙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你可说过心中都是孤。”
    说这句话时候,眼中的光微微闪着,周云棠莫名羞涩,“陛下记错了,那是太子妃所言,不是周云棠。”
    “会抵赖了。”秦昭莫名讽刺她。
    “时辰不早,臣去休息了。”周云棠吹灭自己点燃的烛火,抬脚就要走。
    黑暗中秦昭猛地攥住她的手,鼻尖涌动着一股清冷的梅花香。
    梅花孤高性冷,人染上之后也渐渐变作清冷。
    秦昭皱了眉头不高兴,道:“你身上的梅花想不好闻。”
    周云棠被捏着手,走不了,眉头紧紧皱着,“那是元姑娘所熏的香。”
    这几日两人日日在一起,染上对方的香气也在情理中。
    昏暗的光线中,秦昭眼中有纠结复杂而看不清的情绪,在周云棠的呼吸间又化为温润,“你与她就不能分开睡。”
    “殿下宽得真宽,就连我身侧之人都管,您怎地不将那些良娣良媛都送走。你自己都做不到,我为何要赶走元姑娘。”周云棠几度挣扎都未曾脱身,气道:“怎样,才可让我走?”
    “更深露重,孤来一遭,就这么空手而归?”秦昭冷冷道,天寒地冻,冻得马儿都不愿意动弹。
    “肃王的帖子都给了,您还要什么?”
    秦昭稍稍倾身,下颚落在周云棠的肩膀处,外间的烛火忽暗忽明,在不大的空间里跳跃。
    秦昭抬手,修长的指尖缓缓在她下颚处摩挲。
    周云棠全身紧绷着,与秦昭分离这么多时日后都快要忘了与他亲密时的感觉。
    一时间,呼吸急.促。
    “周云棠,我不要兵权,只要你。”
    黑暗中声音低沉沙哑,细细去听又带着丝丝缕缕的情愫。周云棠不敢侧身,由得濡湿感卷上耳廓上。
    秦昭沉默不言,对周云棠的渴望在这个时候尽数暴露出来,指腹摩挲着唇角,久违的感觉唤醒心中的欲.望。
    情不自禁地贴着新荔般的脸颊,但周云棠侧首避开了,“殿下自重。”
    秦昭压抑着自己的性子,半晌不语,手中却紧锢着她:“离秦暄远一些。”
    “殿下在多年前就说过这句话,那时你我皆是稚子,现在不同了,殿下弱冠,说出口的话就该有理有据了。四皇子帮我助我,我感激都来不及,为何要离远一些。反观殿下您,于我什么助力都没有,我还与你靠得这么近呢。”
    周云棠耳畔被炙热的呼吸慢慢浸湿了,热气氤氲下心口跳动得厉害,但她压住了悸动。
    秦昭心中郁气渐生,面对周云棠的疏离竟没有一点办法。
    “远一些对你有好处。”
    周云棠状若没有听到,反借故挣脱开秦昭的束缚,转身就走。
    手碰到门栓的时候,腰间猛地一紧,秦昭欺身压了过来。
    “殿下……”
    周云棠闷声的声音传了出来,李晖听得脑门一热,忙朝着外间躲了躲,出了屋檐后又感觉一股冷风,冻得他又缩了回来。
    这个时候屋里没有声了。
    他也跟着安静下来,四肢冻得发麻,腿脚都不灵活了,他活动活动关节,卧房里传来女子的声音:“阿棠、阿棠,你还在吗?”
    声音愈发急迫。
    李晖立即敲响了两人的屋门,“殿下、殿下,隔壁喊人了。”
    将人禁锢在墙角的秦昭皱眉,手下微微用尽,猛地压上对方微凉的唇角。
    李晖的声音复又想起:“殿下、殿下……”
    秦昭没有回话,回复他的只有周云棠支吾破碎的声音。
    冷风肆虐,今夜愈发难熬了。
    元蘅辞从梦中醒来却发现身侧没有人,握着烛台就找了出去,“阿棠、阿棠。”
    今日奇怪,屋外竟没有婢女守夜,她迈出去的步子加快了些,莫非出了贼人?
    “阿棠、阿棠……”
    呼啸的冷风将一阵阵呼唤声吹入秦昭的耳朵里。
    秦昭冷着面将周云棠搂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吟,“离秦暄远一些。”
    隐忍而威胁,周云棠浑身颤栗,她好像又见到了多年前蛮狠不讲理的太子殿下。
    那时的秦昭拿拳头说话,而现在的秦昭竟在威胁他。
    层次叠进,手段更深。
    她不予理会,只道:“你若不想暴露踪迹就松开我。”
    “侯府都在孤的掌控中,你以为孤会担心元蘅辞发现?你太小看东宫了。”秦昭忽地笑出了声音,“今日就算你不将帖子送过去,孤也会知晓。肃王借机挖墙角,孤不能容忍。”
    秦昭的能力如何,是不用猜测的,周云棠不去多想,只推开他,自己微微站直了身子,“殿下好自为之,侯府里没有秘密,随您怎么想。”
    “侯府里的秘密,孤知道的比你多。”秦昭也站直了身子,心里舒服多了。
    周云棠不愿回答,但元蘅辞的声音愈发近了,人多半就在门外站着。她立即伸手就打开了门,想要回应元蘅辞的时候,后面传来秦昭轻松的声音:“孤明日还来。”
    第90章 九十 惩治。
    元蘅辞迷迷糊糊摸出来的时候恰好周云棠开门走出来, 两人碰个正着,周云棠赶忙扶着她往回走:“我刚刚去找东西了,回去睡觉吧。”
    黑夜下一片昏暗, 李晖躲在角落里,心惊胆颤地等着两人离开, 自己没出息地叹了口气。
    偷鸡摸狗的日子要过到哪一天。
    ****
    接近年底,游子归来,长安城内各处都洋溢着团圆的气息, 就连病中的唐氏也打起精神要布置侯府。
    宣平侯府年岁久远,不少地方都还是老侯爷在时修缮的,唐氏想在这个时候简单修一修, 等到侯爷归来的时候也好看些。
    她穿衣出了庭院,未曾走远, 世子夫人元蘅辞就匆忙赶来,“母亲怎地出来了。”
    今日是太子妃出丧,周云棠去送, 万幸她没有跟过去, 不然唐氏处肯定藏不住了。
    唐氏见到她也展露笑意,苍白的脸色在阳光沐浴下多了些许久不见的精神,尤其是那双眼睛,今日不再是浑浊无光, 相反,多了些光色。
    “快过年了,侯爷也快回来了,我想着许多屋舍都有些破旧,就让人去修一修。”
    “侯爷……”元蘅辞惊讶,宣平侯爷多年前就战死, 唐氏这是病得魔怔了?
    她迅速掩下惊讶,回道:“好,我们去屋里坐坐,您说我做。”
    “倒是辛苦你了,云棠去了何处?”唐氏被她扶着走回屋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元蘅辞冲着婢女使眼色,快请世子回来。
    婢女快速出侯府,套了马车就朝着城外去赶。
    ****
    灵柩出城后,太子亲往陵寝,周云棠本该跟随,但侯府里唐氏身子不稳,就命周亥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