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件事情是不对的,还是要去做,支离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虚伪。
    不过,看夏昭学似乎没有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标榜自己是好人,这便又不算是虚伪吧。
    可能,真的很恨。
    支离觉得自己暂时还理解不了多深刻的仇恨,便干脆不去琢磨。
    至于这些尸体,他也觉得没有整理的必要了。
    看灯油书籍和草药,以及四周不多的灰尘,这里约莫有人常住。
    谁住谁整理好了,反正应该不是什么好人,支离有些不负责任的想着。
    老者拿着大锤子,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走出大厅后,老者停下脚步,负手望着前方黑暗。
    又是乔氏。
    数月前听友人闲聊时所提,重宜兆云山最先毁掉的那个匪窝,里面发现了乔家的月下芍,那当家的卞夫人也姓乔。
    如今在这里,又碰上了同乔家有关的一二。
    老者不清楚是谁跟乔家过不去,甚至,世人一直所传的乔家为狗胆鼠辈,弃全城百姓不顾,自己先跑路之事,老者都不觉得就是真的。
    栽赃陷害,推锅替死,这种事情天下太多,何况乔家已死无对证。
    但是,他这些年来时不时就会和乔家撞上,却也奇怪。
    并不是奇怪这种无缘无故的巧合,而是奇怪于到底何人所为,制造出这么庞大的基数。
    就如抓球,五个红球,他抓到四次,这可以称之为巧合。
    但如若是一百个红球,他随随便便去抓,碰上二十次红球都不足为奇。
    眼下的乔家,似乎就是这一百个红球。
    乔氏族人被打乱打散,遍布各地,皆是离奇死状,连此处龙渊的千秋殿都有。
    会是谁所为?
    就在这时,远处又响起一阵巨响。
    老者抬头望去,与之前所响的二十来声不是同一个方向。
    是他们分散了,还是另一边被人动了机关?
    ……
    ……
    忽然而起的巨响,把夺路狂奔,满心慌乱的柔姑吓得腿软。
    她及时扶住墙壁,一颗心七上八下。
    好在巨响不是来自于身后,而是他们来时的方向。
    她喘着气抬头,望着前面入口外的大平台。
    缓了一会儿,她勒令自己提神,继续朝前跑去。
    从平台下方经过,毒蛇不剩几条,柔姑没有理会,加快速度。
    此处下来时不觉得台阶多,上去才发现要走的如此吃力,最上方的那些铁笼里面,那些白骨幽森森散着,她向来不怕骷髅,此时望到那些头骨,心都在打颤。
    她怕死了,怕沈谙会死在这,怕沈谙也会成为这里的枯骨。
    柔姑眼眶通红,又哭了。
    远处那阵巨响又响起,她这次没被吓到,一路奔回来时做过记号的分叉口。
    可是这里真的太大了,她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沈冽!!!”柔姑顾不上了,站在分叉口大喊,“沈冽,你可听得到!!”
    空幽幽的走廊,远远传来她的回音。
    这种空旷和孤独,比她吊着绳索刚下龙渊时还要来的强烈。
    “沈冽!阿梨姑娘!!!”柔姑声音带上哭腔,“你们在哪里!”
    无人回她,除却远处又一道巨响。
    柔姑抬手以袖子抹脸,擦掉眼泪,打算先回来时的炼丹石室。
    跑了良久,她才发现路有不对。
    他们沿路而来,但凡有灯座的,都点了火,她现在沿着火光回去,路况却似乎不一样了,她对这里没有丝毫印象。
    柔姑停了下来,抽出匕首,紧紧握着。
    长廊两壁破旧灰黄,石砖大而宽,透着无声的压迫。
    柔姑往前走去,脚步变缓,四周太过安静,她仿若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面的心跳声。
    这时目光落在前方,她愣住,双目圆睁。
    前边石壁下出现一道矮门,这矮门她不会不熟悉,他们从龙渊下来时,便是她最先以绳索缚腰,将一道石门撬开。
    那是,排水的口。
    但他们从炼丹室出来,一路都未曾见到任何矮门!
    如果见到了,不会不留意,不会不停下来关注。
    一阵森冷寒意爬上柔姑后颈。
    现在最要紧的,是立马找到沈冽和阿梨,回去救公子。
    可是如若路不对,如若她自己出了危险,那公子怎么办?!
    “有……人吗?”柔姑很轻很轻的唤道。
    她往后退去,望着前路光亮,灯座一个又一个,延伸至尽头,一片明亮。
    “有人吗!”柔姑又大声喊道。
    “谁呀!!!”远处响起声音,极远极远,听音色,似乎是小男孩的。
    柔姑惊住,望着前面。
    “你怎么是个女的!”那小男孩又叫道。
    这里,怎么会有小男孩?
    “你见到我师姐了没有?你在哪里啊?”
    “对了,我师姐叫阿梨!”
    “你告诉我,你在哪!!”
    ……
    阿梨!
    柔姑变脸似的,喜出望外的喊道:“你能听到我声音吗,我不知我在何处,你能否听我声音而来!”
    远处没有动静了。
    “师父!”支离看向老者,高兴的说道,“有人!”
    老者如若未闻,他正拿着大锤子,沿着路边一根石柱绕圈,抬头望着石柱上的纹理。
    “我知道阿梨在哪!你们来找我吗!”远处的人又喊道。
    “师姐!”支离变得兴奋,“师父,你听到了没有,是师姐!”
    “你要去便去吧。”老者说道。
    “师父你不去?”
    老者的指骨在石柱上敲了敲。
    “那,师父,我就先让师姐二哥带我去了?”支离又道。
    “好,”老者说道,同时后退一步,“你们走开。”
    知道师父这是又要拆柱子了,支离和夏昭学往后边退了几步。
    “也不知道师父来这里是来找师姐的,还是来拆别人东西的,”支离嘀咕道,“说不定师姐会遇上什么危险呢。”
    话音刚落,便听“砰”的一声,老者一锤子砸向了柱子。
    支离忙又后退。
    “师姐二哥,”支离抬头看向夏昭学,“你陪我去吧。”
    夏昭学看向老者在柱子上砸出来的如半张蛛网一般的大裂缝,着实好奇这里边会是什么。
    不过,救人要紧。
    夏昭学只得点头:“好。”
    “师父,那我们走了啊。”支离说道。
    回答他的,是老者在墙上又重重的一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