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已经调整回情绪了,老翁虽然鬼迷神叨,但有时候说话还挺好玩,头头是道,将他的注意力很快分散。
    听完夏昭衣的问题,支离略作回想,抬头说道:“倒还是真的很好打听,是守城的城门郎同我说的,花了些银子。”
    “如何说的?”
    “就说容貌俊美,一看便不是常人,还带了不少手下……”
    “如此,你便认为是沈冽?”
    “那当然不是,沈郎君是俊美不假,可天下好看的儿郎不止他一人,这个我懂的嘛,关键是,那城门郎指名道姓了。”
    夏昭衣肃容:“指名道姓?”
    支离被她这样的神情弄得一慌,眨巴了下眼睛,莫名也有些不安,点点头:“我问有没有俊美的男子经过此地,他说不少,而后主动说,其中一个姓沈,问我认不认识。我一听这姓氏,登时就起了精神,但他不肯说了,非得要我给银子,我就给了嘛,而后他说,当时沈郎君刚出城的时候,有一个人在后边追他,那人直呼了沈郎君的名字,所以他才记住的,就是叫沈冽。并且,沈郎君他们经过的时候有不少人,他听他们说话时提及,是去松州和安江,还有广骓。”
    说完停顿了下,支离声音变低:“……小师姐,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可能这般随意,”夏昭衣说道,“我进城一趟,大概一个时辰后回来,你们在房中,不要轻易出去,今日你们在大堂里面所争执的人,并不是什么善类。”
    “小师姐认识?”
    “交过手,总之我尽快回来,你们尽量不要出门。”
    说完,夏昭衣不多停留,转身离开。
    支离惴惴不安,朝老佟和支长乐看去。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老佟低低说道。
    “说起来,好些年没有见到阿梨这么严肃了。”支长乐也道。
    “罢了,”支离深吸一口气,说道,“既然小师姐让我们不出门,那我们便先不出去,等她回来。”
    夏昭衣回房以最快速度换好衣裳,一身简练行装,是她平时经常穿的束腰玄色长衫。
    离开房子,下得木梯,她直接去寻掌柜的,交代他,若是有人回来找他们,不论是谁,皆说已经走了。
    掌柜的着实不想惹麻烦,头疼生恼的应下。
    “有马吗?”夏昭衣又问。
    掌柜的摇摇头,不过给指了一个车马行。
    离开客栈,夏昭衣往车马行买马,径直往左行奔去。
    游子庄去往左行的官道非常平坦,铺着上好的大砖石,因而昨夜的大雨并未让路变的泥泞,丝毫不必担心马蹄会踩落水坑。
    迎面有不少马车,不时还能遇见提盔挂甲的士兵,数目不少。
    左行既稳又乱,也算是个奇观了。
    赶到城门下,城门口有诸多士兵排列,一位队正模样的人正在说话。
    夏昭衣勒马,遥遥看着他们,没有上前。
    整整过去小半刻的时间,他们才终于离开,又是往游子庄去的。
    夏昭衣看着他们经过,收回目光望向城门,一眼看到了看管这道城门的城门郎。
    左行的城门,其实根本不需要看管。
    进进出出的人皆被随意放行,不放行也没办法,统共就这么点兵力,惹了民愤,他们没命挡。
    而真要有大军过境,就如之前云伯中和田大姚的兵马来扫荡那般,他们也没辙,只能早早收到消息后先去躲起来,之前有几个没来得及躲的,直接变成了刀下亡魂。
    这点大家都明白,虽然对方为财为粮,不屠城,不轻易杀人,但是看到身穿其他盔甲的士兵,心里头不可能不会不爽。
    现在城门郎就翘腿坐在那边,登高望远,坐没坐样,看着城门外头的浩瀚乡野,不知在想什么。
    一锭银子忽然被抛入过来,城门郎一愣,下意识伸手去接,反应仍慢了半拍,银子给掉在城墙上,清脆一声叮咚。
    他赶紧接起来,好家伙,着实有点分量,这时一顿,抬头朝跟前看去。
    少年,不对,少女?
    少女站在那边,目光定定看着他,脸上神情不见喜怒。
    “你,你干嘛?”城门郎说道,目光望了她身后的马面一眼,又道,“不是,你是怎么上来的?”
    “沈冽这个名字,是谁跟你说的?”夏昭衣直接问道。
    城门郎一顿,看着她的目光浮起警惕和审视:“你是何人,怎么一上来就问这个?”
    “如实回答,银两我再加一倍。”夏昭衣说道。
    手里的银子着实有些分量,拿在手里都觉得踏实。
    城门郎咽了口干唾沫,说道:“这事……是他们自己说的,我在这里看守城门的时候,他们自己在那边嚷的可响,因为那公子长得好看,所以我就给记着了……”
    话音未落,听得一声鞭响,他手背一痛,手里还没捂热的银子登时掉在了地上,又是清脆一声。
    吃痛的城门郎捂着自己的手,勃然大怒,未待说话,听得少女声音冰冷:“你撒谎。”
    若是寻常时候,有人这样喊沈冽,夏昭衣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他要去宋致易的松州,那必然会小心谨慎,不仅他小心谨慎,他的同行之人也会,断不可能这般张扬,毕竟左行是个鱼龙混杂之地,谁也不知道这里会出现谁。
    要么,城门郎说的是真的,若是这样,便是沈冽的同行之人出了问题。
    要么,城门郎说的是假的,那,城门郎为何要说假?
    少女气质清华,气势凌然,这一鞭抽来,手法利索,快准且狠,城门郎在这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物,明白眼前这少女是不好惹的。
    “如实回答,”夏昭衣说道,“沈冽这个名字,是谁跟你说的?”
    城楼另一处的守城士兵,而城墙下的都隐约听到这边的动静,正在赶来。
    城门郎朝那边看去,又听得一道鞭响,极其刁钻的角度,另一只手的手背也登时吃痛。
    夏昭衣素来不喜欢压着别人欺负,这次是真的怒了,寒声说道:“以及,你同几个人说过?我相信今天这个小少年,绝对不是唯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