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摆着一堆礼品,除却几个显眼的礼盒,还有几个竹篓筐。
    一个竹篓筐里是两只老母鸡,剩下的几个竹篓筐里都是农作蔬菜。
    后面还有一个麻袋,里面是满满兜兜的腊肉腊肠。
    眼下时日不好太张扬,所以他们放在了旁边的巷道里,现在将范等春拽去,范等春的眼睛都看直了。
    “这,真送我?”范等春道。
    一人在他耳边飞快低语,范等春睁大眼睛:“这是哪路财神爷?是真是假?!”
    另一人压低声音:“是支爷。”
    范等春倒吸了口气:“他还在明台县?不对啊,他出手这么阔绰,就阔绰给了你们?其他人呢?刚才那道场口还发生了命桉呢。”
    “哪里是阔绰给了我们,最阔绰的,是南长庄那一片,紧跟着就是刘家村和石桥道坡。”
    “范二哥,你没去那南长庄看,那南长庄的人,全都走空啦。”
    “空了?”范等春惊讶。
    “嗯,这支爷真厉害,他将整个村子的人都做了安排,据说都去外头了,咱大乾的外头。”
    “我六叔就是南长庄的,他媳妇上个月回来,说在外面吃得好穿得好,挣钱多多,日子可滋润了!”
    范等春不知他们说得是真是假,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看回眼前这么多大礼,这鸡还在咕咕叫,活的,不是假鸡。
    “可惜啊,”一人叹道,“支爷虽然有钱,但他也管不了整个明台县,就挨着徐城的几个村子过得好点。”
    范等春不解:“那你们就没想过,他为啥对你们这么好?”
    “我们能干啊!”
    “是啊,刘家村的桑户们都是实打实的手艺人,南长庄这片的茶叶也香呀!”
    “支爷的人说,我们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干了多少活,就能挣多少,不给我们多拿,也不占我们便宜!”
    范等春望着他们,刚才那句“我们能干啊!”,他好像看到自己这位少时玩伴眼睛里面有光一样。
    都是老实巴交质朴的乡下人,范等春还是头一次看到他们这么精神。
    而这样的精神,跟他才在街上看到的那些面孔,全然不同。
    说好的,明台县民怨载道,百姓民不聊生呢?
    “这礼,你们带回去吧,”范等春道,“都是辛苦钱,这么多东西,给我也不合适。”
    “这可带不回去了,我们是随李老爷他们一起进城的,这些东西装在了挑担和板车上才能运进来,要想带出去,那不可能了。”
    “是啊,范二哥,你就收下吧,我爹说,他上次到河京求官跪青天,还是你一路给他安排客栈,照顾他的。你说什么都要收下这些,不然他要打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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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你就收下吧!”
    范等春没办法,只能收下。
    东西太多,不好张扬,他回去叫了几个关系好的手下自后门悄悄搬了回去。
    待都搬回房后,他打开那些礼盒,发现都是价格不错的补药。
    身旁几个手下开口夸赞,称正因为范等春平日人好,所以他的兄弟飞黄腾达了还记得他。
    范等春将几个礼盒收拾起来,道:“我得去找下杭大人。”
    一名手下道:“是啊,咱们搬进来的动静多少也被人看到了,是得先去孝敬杭大人的。”
    他们口中的杭大人,是现在的工部侍郎杭玉生,因为工部是皇帝的眼中钉,这位杭大人几乎是天天在皇帝跟前受白眼,不仅被克扣给工部的拨款,连他的俸禄也克扣。
    范等春只带了一个手下去找杭玉生,此时这位侍郎大人坐在办公书桉后,身着一身素布白衣,脸上写着走神二字。
    范等春一五一十,将两个同乡的话全同他说,将手中礼盒放在书桉上推去:“大人,您这几日最是辛苦,这些补药,赠您。”
    杭玉生看着桌上的药,默了默,道:“你说得南长庄,在明台县徐城?”
    “嗯。”
    “还缺人吗?”
    “啊?”
    “缺人吗?”杭玉生抬眸看着范等春,“老夫想辞官去那种田,你看可以吗?”
    “……啊?”
    杭玉生轻叹:“邓春啊,你不是外人,我实不相瞒,我们工部实在拿不出钱了。”
    “这,邓春知道。”
    “工期若到,而建设未完,挨罚挨骂的,都是工部。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银两,何以支撑我们修桥铺路,建墙运砖呢?所以早在数年前,我便让我妻弟他们……去民间盘了至少十来间铺子,”说着,杭玉生闭上眼睛,“现今终是被人发现了,还被人寻上了门。”
    范等春瞪大眼睛:“大人,这可是……”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杭玉生哀叹:“虞传采身后有虞世龄撑腰,都免不得被抄家发落,而我这根皇上眼中的刺……等春啊,我得寻条活路,离了这河京呐!”
    范等春心慌道:“大人,若真是如此,那我,去问问支爷的事?”
    “对,那支爷在外大有路子,你若是能帮老夫搭上这根线,老夫感激不尽!”
    看着杭玉生满含期待的双目,范等春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看向桉上的礼盒:“大人之所以盘那些铺子也是为了工部,此事,范等春一定尽力为之。这些补药,大人先收下,昨日在佑安殿举哀了一日一夜,大人好好补补。”
    离开杭玉生的办公处,范等春回房后心事重重。
    想到那两个老乡所提得李老爷,范等春突然懊恼自己当时竟未多问几句,也未问他们进城到底是做什么。
    现在,上哪去找人好?
    同一时间,牧亭煜在大风里摇着扇子坐在院中阴天下,抬头看着乌云沉沉的天幕,心里面也发出同样的困惑,上哪去找人好。
    随从匆匆从外跑进来:“世子,世子!”
    牧亭煜看去,懒洋洋道:“有阿梨姑娘的消息了?”
    “差不多算是,”随从朝外边指去,“来了个胖子,自称姓杨,说他是阿梨姑娘的人。”
    “阿梨姑娘派来的?”牧亭煜立即合扇坐起,“那等什么啊,把人请进来啊!”
    “是!”随从叫道。
    牧亭煜起身,抬手整理自己的发冠,再将衣衫拉扯平坦。
    随从很快回来,后面跟着的人果然挺圆润,双手背在后面,慢慢悠悠地走,左右打量着他府里的园林花木,肥都都的脸上露着满意的笑容。
    这气度,倒是悠闲,也见其不等闲。
    抬头看到牧亭煜,杨冠仙笑容更灿烂,上前说道:“牧小世子,见过见过。”
    “杨先生有礼。”牧亭煜客气道。
    “哎呀,”杨冠仙上下打量他,“牧小世子果真如传闻那般,生得俊美倜傥啊。”
    牧亭煜哈哈道:“哪里,本世子个头不行。”
    杨冠仙有几分意外,挑起眉头。
    当年惠平当铺可是研究过这位荣国公府的小世子的,脾气不好,心狠手辣,性情阴郁乖张,极好女色,走马章台。
    眼下这笑容真诚,自我调侃起来毫无半分压力,这转变……莫非是阿梨姑娘一手打磨出来的?
    哎,不愧是夏大娘子。
    杨冠仙直奔主题,道:“世子,我家姑娘令我来,是想请世子陪我去做几件事,不知世子可忙。”
    “不忙不忙,”牧亭煜赶紧道,“阿梨姑娘只要发话,本世子手头天大的事都能丢去一旁!不不,根本没有天大的事,阿梨姑娘就是我的天!”
    杨冠仙顿了顿,滴咕道:“那还真是……我的天啊。”
    他咋变成了这样!
    牧亭煜道:“杨先生,那么,是何事啊?”
    “哦,抢钱,”杨冠仙说道,“去抢一个叫舒月珍的女人,我家姑娘说,至少得抢回来二十万两。”
    牧亭煜眼睛都亮了:“还以为什么活呢,这事我爱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