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有人叫嚷让路,人群往两边退来,巷口这挤进来好多人,将中间的大道空出。
    全九维狠劲十足,毫不客气地将人推开,站在最外面看向城门方向。
    脚下大地渐渐传来震颤,全九维不陌生,这是马蹄踏出来的。
    人群里有人叫道:“来了来了!”
    所有人纷纷探头,踮起脚尖看向西边。
    这边的城门还有得修,所以不用全部推倒,城墙上的几处飞檐各悬着只数人合抱的大灯笼,灯笼里烛火通明,无数盏烛台齐亮,
    远处城门大开,城门外的兵马渐渐出现,他们速度不慢,很快,先头的士兵们策马进城。
    人群屏息望着,全九维双眉拧作一个结,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很快,这些士兵们便打他跟前而过。
    骏马膘肥体壮,四蹄结实,踏地如震。
    这些士兵则无一不健壮威勐,他们高高骑于马上,身着崭新的银亮玄甲,不论貌丑貌美,此事皆有难以言说的气势和魄力,俊朗威风。
    他们匆匆而来,快速离去,朝着宫城方向。
    待最后一个士兵消失在视线里,众人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男人们目露羡慕向往,女人们双目含着憧憬企盼,全九维眼中则丝毫不掩憎恶鄙夷。
    前后约五百个士兵过去,他们身上所穿的不是李乾任何军制里的兵种制甲,看其崭新程度和入城的架势,这些士兵极可能是那个妖女的兵马。
    前面一个工部官员高喝,集结人手回去,城门又被关上。
    全九维看着被慢慢合上得城门,心里越发暴躁,顿了顿,他忽然抬手拉住一个中年男人:“我想要出城,得如何才能出城?”
    正要去干活的中年男人被猝不及防地一扯,反手推他:“你有病吧!”
    全九维被男人推得踉跄,暴怒:“你找死!”
    中年男人身旁的人都朝他看去。
    每个人都瘦骨嶙峋,脸上没半点肉,相比之下,同样也瘦的全九维算得上是他们中较强壮的那个了。
    全九维抓紧包袱,忍住去拔匕首的冲动,但越忍越怒,自己将自己憋得双手发颤。
    一群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少人讥讽几句,继续干活去了。
    用了许多功夫,全九维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睁眼看着远处的城门,他今日非得过去不可。
    这时一个身影缓步走来,在他身旁止步。
    全九维的余光有所感,转过头去。
    是个岁数略大的老人,身材瘦长挺拔,高出全九维少说半个头,他也侧过头来看着全九维,和全九维四目相接时,老人微微一笑,道:“全贤侄。”
    全九维双目警惕:“你是谁?”
    “你这脾气性情越来越暴戾了,”老人笑道,“好好问话,别人未必不肯告诉你,但我见你连最基本的与人交谈的能力都丧失了。没暴君的命,却有暴君的脾气,这可不行。”
    全九维咬牙:“你到底是谁?”
    越来越亮的天光下,老人一身仙风道骨,巷道里的风扬起他的衣衫,全九维这才看清其衣衫材质,看似寻常简素,却是上好的月绫织锦。
    “我是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老人仍是笑着,“过几日你我还会再见,那时若你的脾性有所改善,我便送你件东西。”
    “老子不稀罕你的东西,”全九维恼怒,“你休要卖关子,快告诉我你是谁!”
    老人笑笑:“你可莫要让老夫失望,切记,你的脾性一定得改。”
    老人说完,转身离去。
    “站住!”全九维上前,“你若不说,我不会放你走。”
    眼看老人脚步不停,全九维探手要去捉他,老人慢慢悠悠的步伐忽然加速,他这一手直接落空。
    “你别着急,”老人恢复慢吞吞的步伐,摇了摇头,“怎么变成了这样呢。”
    全九维暴怒,他伸手去抓匕首,不过看到周围这么多人,便又作罢。
    “站住!
    ”全九维重新跟上。
    这时迎面推来数十座装满石头的板车,人群朝两边挤来,老人的脚步重新变快,如轻舟越重山般,瞬息绕开人群。
    全九维被几个退过来的人影挡住,再定睛去望,哪里还有老人的身影。
    “你他娘的,到底是他妈的谁啊!”全九维低声怒斥。
    老人推开一座酒楼的后门,负手走入,眉宇沉重。
    早起的伙计见到他,赶来道:“客官,怎那么早就出门啦。”
    老人扬起笑容:“早。”
    “早早,您也早!”
    老人迈上台阶,上三楼后,敲了敲左手边第三个客房的门。
    “进。”里面传来一个清亮的老者声音。
    老人关门后便叹:“这好好的人,怎么生得这么暴戾呢。”
    老者立在窗边,一双清澈的目光望着街道上忙碌的人群,澹澹道:“可能原先就不是‘好好的人’。”
    老人走到他旁边,望了眼满目人间烟火气,再看向越来越亮的天幕,忽道:“你我赌局,不如作废?”
    老者瞥他一眼:“不讲信用。”
    “哈哈哈……”
    “他走了。”老者冷冷地看着全九维。
    “你还睡得着吗?”老人问,“是睡会儿,还是去找你徒弟?”
    “睡会儿,”老者转身朝床榻走去,“找她不急,她这会儿可能在城外。”
    老人点头:“那我也回屋去睡。”
    “记得关窗。”
    “你刚才不是在窗边吗,懒不死你。”
    老人说着,抬手将窗扇关上。
    “阿嚏。”夏昭衣轻轻打了个喷嚏。
    正抱着册子过来得詹宁见到,赶忙道:“二小姐,生病啦。”
    夏昭衣澹笑摇头:“不是。”
    詹宁将手里的册子放下,滴咕道:“我不知京兆府送来这些作甚,二小姐要得又不是这些。”
    “送来就送来吧,还有吗?”
    “还有的,我去搬!”
    夏昭衣起身拿了几本翻了翻,除却历来所有由京兆府下达的政策公示备桉,还有大大小小的税政收纳和套算方案。
    不仅是李乾来了河京这些年的赋税,以前在永安的户税、丁税、商税、关税,也都清楚整理在册。
    大到几万两的大型商贸,小至寻常茶、盐、糖、铁都逐一列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