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姓刘的校尉的带领下,沈冽和程解世翟金生他们攀上庆吉关最高处的敌台。
    风雪灌喉,干燥如撕裂,迎着大风,刘校尉伸手朝远处指去:“沈将军,在那!”
    霜雪尘埃让视野受阻,在天的尽头,一支大军正在赶来。
    时而明朗,时而被风雪吞没。
    从那个方向过来的,不可能是庆吉关的兵。
    不少斥候已经离开庆吉关,正朝那个方向赶去。
    刘校尉道:“我们汉人的兵马很少会在关外走动,就算走动,也会提前给要经过的关口报备送信!”
    翟金生道:“所以这些兵马,不是我们的人。”
    刘校尉点头:“绝对不是!”
    沈冽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天边,沉声道:“最少有三万人。”
    翟金生看向校尉:“三万,多还是不多?”
    这不是蠢问题,而是他刚到庆吉关,不知道庆吉关的守备情况到底如何。
    以及,还要结合当下的天气。
    当下的天气未必就对攻城一方有害,也不一定就有利于守城兵。
    刘校尉忐忑道:“多!将军午前离开的,大多数兵力都被将军带走了。若放平时,我们这几千人在那三万人跟前都不够看,可是现在……”
    翟金生身侧一名晏军副将道:“真是凑巧给他们碰上了,孙将军才带人走了,他们就来了三万兵马。若是没带人走,这三万人不是被要我们晏军吊着打吗?”
    另外一个副将有些急:“如今说这些没用,眼前该如何应对,刘校尉,庆吉关目前还剩多少兵力,一共多少人?”
    刘校尉感到窒息:“庆吉关目前不足八百……其中过半都是伤员。”
    庆吉关和振武营,原先加在一起的人数也不过五千。
    八百人其实不少了,但是面对三万人,这个差距实在太大。
    沈冽道:“已经派人去追孙将军了吧。”
    “嗯!但是按照来回距离,还有天黑下来的路况,等孙将军他们回来,至少也得三个时辰后了……而这些兵马……”
    刘校尉看向天边。
    翟金生估算了下:“按照距离,他们也得一个时辰才能过来,也就是说,我们得拖住他们至少两个时辰。”
    刘校尉点头:“对。”
    八百人,过半都是伤员,庆吉关现在能用的兵力,连四百都不到。
    这个数字差距,让打了一场又一场胜仗的晏军将士们感到绝望。
    一个副将看向沈冽:“将军,不然我们先撤退吧。就让他们暂时拿下庆吉关,等孙将军带兵马回来,我们再打回来就是。”
    翟金生也觉得可行:“不争一时之气,少爷,我们没必要在此坐无畏消耗。”
    沈冽道:“你们能确定,那些人不是经过,而就是来打庆吉关的吗?如果只是虚晃一枪,但是庆吉关内的守军却跑得一个不剩,不觉得可笑么。”
    众人一愣,皆无言。
    “刘校尉,”沈冽转过身去,“你立即去集合能用的人手过来,趁还有一个时辰,先在外面的雪地上设陷。”
    “是!我这就去!”
    刘校尉快步跑了。
    沈冽看向翟金生等人:“在天黑之前,关内会来一支兵马,猎鹰营。”
    翟金生一愣:“是阿梨将军在衡香的那一支女兵?”
    “嗯。”
    翟金生和程解世顿时大喜:“太好了!”
    见他们不再愁容,沈冽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淡淡道:“所以,我们不必拖两个时辰,拖到她们过来即可。”
    “嗯!”
    立在高墙上的庆吉关值岗守军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一人小声道:“沈将军,您方才说的,是女兵?都是女人的兵马?”
    沈冽朝他看去,只道:“是阿梨将军的兵马。”
    营帐外面传来得那些奔跑走动声,让詹宁心里浮起不安。
    他几次想要出去看看,但又怕给少女造成焦虑。
    夏昭衣低头在缝伤口,两根长针在她手里穿梭,速度极快,伤口走线干净利落,每一针都对仗工整。
    几个军医一眨不眨地盯着,生怕错过什么。
    最后一针,伤口彻底严丝合缝。
    夏昭衣没拿剪子,两根银针将线头缠绕,手劲微扯,线就断了。
    军医们齐齐抬头朝她看来,眼神中无不写满敬佩崇拜。
    詹宁朝外吩咐了声,进来几个士兵,将伤员用被褥盖严实,抬了出去。
    詹宁趁机跟着出去,顺便看看外面情况如何。
    一出去,詹宁便暗道不好,果然出事了。
    兵荒马乱,积厚的雪地都被踩薄。
    不过有四个晏军士兵在不远处站着,凡有人想进来找少女的,都被他们拦住问话。
    詹宁看着他们,想要走去问几句,想了想,又退缩。
    罢了,该好好同二小姐学习心态。
    问了又如何,改变不了现状,只会让他更焦虑担忧。
    既然沈将军来了,并在前面顶着,那就一切交给沈将军。
    一个又一个伤员被送来。
    没多久,一个刚受伤的新伤员被人快马送来。
    因他情况紧急,詹宁让他先插队。
    受伤的士兵臂膀上血流不止,忍着痛愧疚道:“是我自己脚滑,撞在了铁刺上……”
    夏昭衣让他别说话,但也没有亲自处理他的伤口,让詹宁去外面喊人。
    很快,三个跟夏昭衣学了一路包扎手法的士兵门进来。
    见到伤员伤口上的诸多倒刺,三人一惊,第一时间冲过来为他处理。
    便就在这时,帐篷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沸腾的鼓声。
    确切来说,并不是帐篷外,而是从非常遥远的开阔天地中传来。
    鼓声非常大,像是无数面鼓在同一时间,整齐划一的开砸,震耳欲聋。
    詹宁抬手捂住胸口,有一股极其不适之感从胸腔中传出。
    夏昭衣终于放下手里的银针,她将支离特意为她制做的蚕丝手套脱下,掀开营帐帘布走出去。
    她一动身,营帐里哗啦啦,除了那三个照顾伤员的士兵外,几乎所有人都跟在她后头出来,声势浩大。
    营帐外的士兵们看到她,皆齐齐看来,纷纷唤道:“阿梨将军!”
    夏昭衣看向詹宁:“此处交给你,我去前面看看。”
    詹宁心下一紧:“二小姐,我陪您一起去!”
    “这是军令。”
    顿了顿,夏昭衣又沉声道:“詹宁,你不能乱,需得在此稳住军心。”
    詹宁看着她,忽然用力点头:“是!”
    夏昭衣骑马快速离开了。
    后方这所小村离庆吉关战垒大约一里多,夏昭衣越往前,鼓声越密集响亮,大地都好似在颤抖。
    沿路,她只见到三四个士兵,待快到庆吉关内防城时,偌大一个内防城空无一人。
    忽然,无数牛角匏在战垒外同时响起。
    略带空灵的长奏一起,所有鼓声骤停。
    紧跟着,她听到成千上万个北元人用北元话高吼:“复仇!!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