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倒楣啊,怎么又碰上偷猎的了?而且看起来比上次的眼镜男他们还要难对付啊!也不知道这人是独个儿的,还是有同伙。如果是单蹦儿,也许他还有机会……
    还没等邵景行想完,远处就有人喊了一声:“祸斗,怎么了?”
    “这儿有个吓着了的。”肩上趴着祸斗的男人似笑非笑,收起了手里的匕首——没错,刚才他用来顶邵景行后脑勺的并不是枪,而是匕首的柄。邵景行还记得姬琰曾经说过,在山海世界里用热武器的反而是下乘,不用枪的,反而更难对付……
    并且,他还有同伙……邵景行感觉老天就是在跟他过不去。但是现在骂老天也没啥用,他只能继续装出一脸害怕的模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走出来的是个精瘦的小个子,一双眼睛尖锐地把邵景行打量了几下,皱起眉头:“掉进来的?”
    “应该是吧。”祸斗不怎么在意地说,“刚才看见这小子坐那儿哭呢。”
    “你,你们——”邵景行结结巴巴地说,“大哥,你们是什么人啊?”
    没人理他。小个子只跟祸斗说话:“我刚才看了一圈,老大他们都没在。这地方好像也不对。”
    祸斗皱起眉头:“姓贺的怎么回事,地方搞错了不说,其他人都去哪儿了?”
    贺?邵景行一听见这个字儿就忍不住竖起耳朵——不会这么巧吧?他们说的,该不会是贺茂川那个杂碎吧?千万不要是啊,真要是撞上贺茂川,他麻烦可就大啦!
    第103章 奇怪的骨架
    一想到可能碰上贺茂川,邵景行简直想拔腿就跑。可是他知道现在如果乱跑,马上就会引起这两人的怀疑,所以还是站着不动,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两人,心里盼望这俩人嫌他累赘,把他扔在这儿。
    果然祸斗看起来根本不在意他,只跟小个子说话:“看见什么了?”
    “看见头牛。”小个子皱着眉头,还在打量邵景行,“好像是头牛犊子,个头也不大,声音可有点像人。倒是也看见几只野鸡,不过扑拉拉飞过去了,看不清楚是不是那种鸟。”
    “是牛,不是猴子?”祸斗这话要是让正常人听见,准得以为他是个神经病。人家说牛他扯猴子,这何止风马牛不相及,简直风马猴都不相及了。
    然而邵景行一点不觉得他神经病,反而在拼命思索有什么异兽是既像猴又像牛的。还有小个子说“那种鸟”,他们是为了捕猎某种鸟来的?那是什么鸟呢?
    “是牛。”小个子叹了口气:“我眼又不瞎。再说那玩艺还是猴子模样,只不过长根牛尾巴,还有蹄子罢了。而且叫声也很容易分辨——刚才那牛犊子叫起来就是胡嚎乱叫,绝对不是‘足滋’的声音。”
    “那就肯定不对了。”祸斗骂了一句,“姓贺的混蛋,这是把咱们送到什么鬼地方来了!我就说这种找上门来的靠不住!”
    邵景行听见“足滋”两个字,突然间知道了。小个子说的是足訾,这种东西外形像猕猴,尾巴像牛,还长了马蹄子,叫声就像在喊自己的名字一样。难怪小个子说到牛,祸斗要问他是不是猴子了。
    足訾生在蔓联之山,也是北山一系,但跟灌题之山中间隔着单张之山——邵景行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蔓联之山与灌题之山的异兽挺容易搞混的。除了足訾与那父有所相似之外,蔓联山中有种交鸟,跟灌题山的竦斯一样也长得像雌野鸡,只不过竦斯长了一张人面,交鸟却没有。
    竦斯没什么大害,但也没什么用处,交鸟就不同了。《山海经》中记载其“食之已风”,就是交鸟肉可以治疗风症,比如痛风。
    听这俩人的意思,他们是想去蔓联之山捉交鸟的,可是不知怎么的跑到灌题山来了。
    是贺茂川的那撮狐狸毛定位失误了吧?邵景行不无恶意地想——看来那只白狐狸也不怎么样嘛,要不然就是贺茂川自己没本事,太阴在安倍晴明手里就好用,到他就连个定位都定不准,就这样还想什么恢复贺茂家族的荣光呢,做梦去吧!
    不过这也证实了,这俩人跟贺茂川确实是一伙的,他得赶紧想办法溜走,不能等贺茂川找过来,毕竟蔓联山离灌题山也并不太远。
    但是小个子的眼睛一直盯着邵景行,邵景行不敢乱动,只能弱弱地问:“两位大哥,你们,你们说什么呢?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这小个子还不知道是什么路数,但那个祸斗肩膀上趴的“祸斗”可就不大好对付了。
    主要是,这个东西它能“食火”。
    “食火粪火”,这就是书里对于祸斗的记载。所谓粪火其实只是因为观察不仔细,实际上祸斗是喷火,说“粪火”的人不过是只看见了点残火而已。至于“食火”,这个记载倒是很准确的,就是祸斗能够吸收外界的火,当然也包括火系的异能。
    邵景行不知道祸斗到底能吸收多少火,但在弄清楚这玩艺的底细之前,他觉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他,他对自己的异能究竟有多大威力,不怎么有底儿啊……
    祸斗不耐烦地看了邵景行一眼,显然不打算理他:“走吧,先得弄明白这是什么地方。”
    “等等。”小个子却仍旧盯着邵景行,“你弄这些树枝做什么?”
    这会儿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要不是在树林边上,可能就什么都看不清了。邵景行也早就把怀里的树枝都悄悄扔到身后,没想到小个子还盯着呢:“啊?就,就前面那个地,那个地好像是流沙,一踩上去就往下陷……”
    这时候也只能说实话了,尽管他一直暗搓搓地希望这两个人跑出树林陷进流沙里去,但现在要是瞎说引起了小个子的怀疑,邵景行相信这俩人绝对能把他扔出去先试水。
    他这话一说出来,祸斗和小个子都吃了一惊。祸斗刚才是看见前方的地面上散着些树枝,好像铺了一条路出来似的,但也没想到那底下居然会是流沙。这要是不多问一句,一会儿走出去岂不危险了?
    “你怎么知道是流沙?”小个子追问。
    这tm还需要怎么知道,你陷一回就知道了!
    邵景行心里暗骂,嘴上却回答:“我,我也不是很确定,就是走没两步脚就陷下去了,我以前看过些野外探险的节目,觉得好像是流沙,这不是——以防万一……”
    “不对!”小个子眼睛忽然一眯,“你忽然掉进来,怎么就知道往外走?”
    妈哒你想这么多干什么!
    邵景行更想骂了,然而还要装怂:“什么,什么掉进来?就——我刚刚是从山上走下来的啊……我刚跟这位大哥说了,我跟朋友出来爬山走散了,那我下山就,就看见这些……”
    “那你为什么不找你朋友?”小个子并不放松,“怎么不喊几声?”刚才他就在山上转悠,根本没看见人,也没听见有人喊。
    “我喊了啊……”邵景行睁眼说瞎话,“我一路喊着下山来的……”
    这下小个子皱眉不说话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裂缝会在哪里出现,要说邵景行也可能真的是跟朋友走散,走到山脚下的时候才掉进了山海世界。
    “你刚才走的哪条路?”祸斗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带我们过去。”如果能找到裂缝回到本世界也行,比困在这儿强些。
    这俩人是不打算放过他了是吧?邵景行很想拒绝,可是祸斗肩上的黑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一双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还威胁似地龇出了牙齿。
    “小黑——”祸斗安抚似地摸了摸狗头,自己却也露齿一笑,“小朋友,我这条狗脾气不大好,你还是听话一点比较好些。”
    邵景行只能答应:“那,那行。就是现在天黑了,我,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那边……”
    他一边说一边胡乱走了个方向,有点发愁——看起来这个灌题之山除了流沙可能没别的危险了,他该想个什么办法摆脱这两个人呢?树林子里倒是足够黑,他肯定有机会跑掉,但是跑到哪里去呢?
    没等他想完,身后已经亮起了火把,小个子给了他一支:“拿着。”
    我去,拿着这玩艺还怎么跑?邵景行暗暗叫苦,却也只能接了过来,硬着头皮沿山坡往上走,一边走一边假装记不清楚,不停地用火把照着周围:“这,这看起来都差不多……”
    忽然之间,火把照到了藏在树干缝隙里的一双眼睛,一只那父猛地从树洞里跳了出来。
    “妈呀!”邵景行大叫一声,把手里的火把一扔,掉头就往树林深处跑。他有种感觉,要是找不到他所说的什么裂缝,这两个人大概就不会留着他了。这些偷猎者都是心狠手黑的,就是拿他去喂那只小黑,也不是不可能的。
    “站住!”后头小个子喊了一声,但随即就听见那父的大叫之声,还有些噼哩啪啦的响动。邵景行头都不回,也不去听,只管撒腿狂奔。但他可能运气实在是太不好了,刚爬上一处高坡,迎面却扑拉拉一片响动,十几只竦斯不知从哪儿惊飞起来,劈头盖脸地就冲他扑了过来,简直宛如乌云盖脸!
    要是没有那两个人在身后,邵景行一个火球过去就可以吃烤鸡了,可是现在他却不敢动手,只能抱头鼠窜,结果也不知道被哪条树根绊了一下,一跤扑倒,骨碌碌滚了下去。
    这一滚真是……开始的时候还有树根草藤拦一下,后来就毫无阻碍,滚得非常干脆利索了。直滚了好几分钟,邵景行才扑通一声摔在地面上,停止了圆周运动。
    地面倒并不很坚硬,邵景行趴在那儿伸手摸了摸,身下是土质,还有草。就是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他抬头往上看看,发现十多米的高处有一线微光,好像他是滚进了一处山洞之类的地方。
    四周很静,空气也很干净,没有什么野兽的腥臭味儿。邵景行趴着没动,很希望祸斗和小个子就此找不到他了。然而事与愿违,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他敏锐地听见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以及洞口上方也渐渐亮了起来。
    “小子?”祸斗的声音在上方响了起来,“你在底下吧?”
    我不在!邵景行赌气地装死,然而没用,洞口一阵窸窣的响声之后,有人从上头垂下一条绳子,小个子一手拿火把,一手抓绳子,利索地滑下来给了他一脚:“醒醒!”
    邵景行只能哼哼一声,装成被摔晕了刚刚醒来的样子:“这,这什么地方?”
    “山洞。”小个子言简意赅。
    你简直是说废话!邵景行腹诽,晃晃悠悠地爬起来,才一抬头,他就猛地对上了前方的一个巨大头颅:“妈呀!”
    “叫唤什么!”小个子也正在看,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忍不住又给了他一脚,“是死的!”
    的确是死的,不管是这个头颅,还是后面连着的巨大身躯,都是白骨,皮肉筋毛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了蒙着一层细细尘土的白色骨架。
    “这,这是什么东西?”邵景行真不是在装,刚才山洞里太黑,他听着四周没有任何动静就以为这里没别的东西,所以也没有仔细观察周围,因此根本就没料到,就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就有这么一头巨兽!
    虽然说只是骨架,但这也有点吓人了。想想原本这里是有一头巨兽的,可能是无法再上去,所以只能潜伏在黑暗里,等着有什么活物失足跌落下来,然后就悄无声息地出击,一口咬住!
    邵景行自己把自己吓得后背发凉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对了——这具骨架,好像不是兽类?
    刚才他是被那个脑袋吓住了。这个脑袋不光是大,而且在脑门正中有个竖起来的孔洞,好像一只黑色的眼睛。另外这脑袋下方的嘴特别大,口裂几乎延伸到耳朵的位置,露出里头的两排牙齿。
    就因为这些异于人类的地方,邵景行才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是一只异兽。但现在镇定下来细看,他首先就发现后面那具躯体其实是坐着的,只是颈骨被巨大的头颅压得弯了下来,才正好探到了邵景行面前。
    这个姿势,非常像一个人盘膝而坐。再仔细看一下,骨架虽然有七八米长,可是骨骼的结构——除了那个脑袋之外,都跟人的骨骼结构一模一样,就好像有人做了个放大五六倍的人体骨骼标本,然后又在上头装了个古怪的头一样。
    这会儿祸斗也顺着绳子滑了下来,小个子对他说:“这像个人。”
    “看身体倒是像……”祸斗也同意,“但是这头……”
    “你看这牙。”小个子指给他,“三十二颗。”
    人有32颗恒牙,其中有四颗为智齿,在现代人类当中可能会长出来,也可能不会长出来。但是这个根本不像人的脑袋,却是长了32颗牙齿,而且形状与普通人的牙齿基本相同,只是特别大而已。
    “另外这些骨头数量也对。”小个子继续指点,他显然对人体骨骼非常熟悉,“人体206块骨头,去掉颅骨29块,躯干51块,四肢126块。这个除了颅骨不好说,其余的数都对得上。而且我们的第五趾骨只有两节,所以是204块,你看这个……”
    那巨大骨架的两只脚脚心相对,第五趾是靠在地上的,但看得清清楚楚,只有两节。邵景行以前看过点这方面的资料,知道这是华夏人和日本人的特点。要是欧美人,这就是三节趾骨了。
    所以这不但是个人,还是个华夏人或者日本人吗?
    “你这么说的话,那还真是……”祸斗摸着下巴,“可是这头……什么人长成这样?”
    这个问题连小个子也答不上来了。他想了想才说:“我怎么记得,好像《山海经》里是有一只眼睛的人……”
    作为职业的山海世界偷猎者,他们对这方面的东西多少也得有所了解。只是他们当中最了解这些的是重明,而他和祸斗都不擅长,所以到了要用的时候就只有那么点模糊的记忆了。
    邵景行倒是知道小个子说的应该是“一目国人”。
    一目国人就是只有一只眼睛,这只眼睛长在脸正中间。要这么看这具尸骨倒也对得上,但问题是,它太大了。而一目国人在记载里,并没有对于他们身高的特别记载,这就证明他们应该是跟普通人差不多,区别只在于独眼而已。
    而且,这个颅骨看起来也不像人的颅骨,如果真的复原的话,这个“人”的面容恐怕会更像狮虎一类的野兽,而不会是个人模样。这样特殊的长相,如果一目国人相貌如此,那书里肯定会特别说明的。
    所以,这肯定不是一目国人。但究竟是啥,邵景行也不知道。
    祸斗对这些东西向来不怎么用心,听了小个子的话也答不上来。而且这东西已经是骨架了,他们又不是来考古的,这骨架对他们半点用处都没有。所以祸斗根本不想费心去想,随手在头颅上一拍:“想那么多干吗?管它是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被他拍了一下的颅骨晃了晃,咕咚一声掉了下来。而且随着颅骨掉下,整幅骨架都从颈部开始向下坍塌,只听哗啦啦之声不绝于耳,一堆巨大的骨头把祸斗整个埋了进去。
    邵景行险些笑出声来,赶紧忍住了。小个子却哈哈大笑,一边伸手去扒拉骨头,想把祸斗弄出来。结果祸斗一露头,连邵景行都没忍住噗哧了一声——那个颅骨正好扣在祸斗头上!
    “妈的!”祸斗被这个颅骨砸到了鼻子,虽然是异能者,也觉得酸疼,眼泪都差点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他摘下颅骨狠狠往地上一摔,只听咣地一声,颅骨完好无损,倒是从眼窝里滚出一颗珠子样的东西来,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儿。
    “这是什么?”小个子弯腰捡了起来,“总不会是眼珠子吧?”
    火光映照下,这颗珠子呈现一种微透明的琥珀色,乍一看确实像颗眼珠子。但只要看看大小就知道,这珠子也就普通龙眼核大小,跟颅骨那至少有拳头大小的眼孔比起来实在太不配套了。
    “内丹?”祸斗说了个更不靠谱的答案。
    “别说,这也不一定。”小个子把这东西对着光照了一下,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就塞进了口袋里,“先留着,回头拿给老大看看。从脑袋里掉出来的,说不定是什么异能凝结的好东西呢。”
    祸斗点点头,然后转向邵景行,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你刚才笑得挺高兴啊?”
    第104章 蛹壳
    这个人得多小心眼啊!就因为他没忍住笑了一声……
    邵景行心里疯狂大骂,脸上却是一派畏惧:“没,我,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