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起身退出明德殿。
    眼看着三人离开后周云棠微微呼出一口气,时至今日,就像是一场梦境,自己都分不清梦里梦外。
    没过多久,李晖就回来了。
    “娘娘,殿下请您去中宫给皇后请安,他已经过去了。”
    “晓得了,你先回禀殿下,我随后就去。”周云棠揉着自己酸疼的眉眼,纤细的手指在发间穿梭,秦昭这是要做什么?
    既然去中宫,为何不一道呢?
    一侧的云氏高兴道:“您这次不用害怕皇后娘娘了。”
    皇后惯爱找麻烦,一次又一次,偏偏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让人听起来都没劲。
    周云棠没有动弹,倚靠着绣云软枕,脑子里想着后宫的局势。之前皇后与贵妃相争,每回都是贵妃胜利,如今不同。
    宫里开了百花,就没有一枝独秀了,也就是说皇后与贵妃之间的冲突变小了很多,同时意味着贵妃也失宠了。
    云氏拿着熨烫好的衣裳,红色宫装添上大片的金丝牡丹,娇艳而不失典雅,周云棠慢悠悠地穿好,手腕上又多了一只银丝镶着红玉的手镯。红玉少见,质地又是上成,戴在周云棠纤细白皙的手腕上尤为好看。
    收拾好后,周云棠坐上车辇往中宫驶去。
    一路上景色如旧,高墙下宫人形色匆匆,墙壁上斑驳的痕迹更深了些许,岁月的消逝中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到了中宫外,隐隐可见秦昭颀长的身影立于宫门口,李晖远远地跑了过来。
    “娘娘,太子殿下在等您。”
    车辇停下后,秦昭步步走近,朝着车辇上的人伸出胳膊。
    周云棠盯着那只手掌一时间略有几分恍惚。
    秦昭就这么静静等着她。
    几息后,周云棠将自己的手放置在秦昭的手掌心,倚靠着他的力气慢慢走下车,望着中宫的宫门恍若隔世,她扭头看着秦昭:“殿下今日有些张扬了?”
    “喜欢与张扬是平等的。”秦昭牵着她的手,引着她往宫内走。
    宽袖恰好将两人紧握的手笼罩起来,在旁人看不见的情况下,秦昭的尾指在周云棠的手腕内处拨了拨。
    周云棠不为所动,就连落脚的脚步都很沉稳。
    秦昭的手继续往上探,沿着手臂嫩肉继续‘攀爬’,最后落在了周云棠的敏感处。
    周云棠浑身一颤,恼恨地看着他。
    然而秦昭根本无所畏惧,手劲反而大了些,当着宫人的面,周云棠紧紧咬住牙齿。
    “殿下,皇后就在殿内。”
    “她等你去给她请安,自然在宫里。”
    简单对话后,两人一道跨过门槛,秦昭这才慢悠悠地松开手。
    周云棠兀自松了口气。
    皇后见到熟悉的面容后心中隐着一股郁气,远山淡眉,娇嫩妩媚。但当着太子的面,她没有为难周云棠,反而关切道:“太子妃昨夜睡得可好?”
    大婚之夜独守空房,可想而知是有多难熬。
    周云棠笑意盈盈,“东宫里的床睡得很舒服,与从前一样。”
    皇后登时说不出话来了,她忘了一件事,周云棠是在东宫里长大的,嫁过来也像回家一样。
    “昨夜父皇病得糊涂,拉着儿臣的手说着小时候的事,一时间脱不开身,太子妃可见谅?”秦昭眉眼带笑,不见了那股阴郁气息,话语也有几分亲密,听得人心口暖暖的。
    尤其是主动道歉的话让皇后哑口无言,她没有再说话,相比较而言,周家如今炙手可热,她不好得罪的。
    “殿下说笑,圣意不可违,妾自然不会怪您。”周云棠很给他面子,语气娇柔中添了两分亲热。
    “时辰不早了,你二人退下吧。”皇后并无说话的意思,出口让两人离开。
    周云棠笑意深深,站起身朝着皇后行礼,“皇后娘娘脸色似乎不大好,您可寻了太医来诊脉?”
    “不需太子妃牵挂,本宫的身体很好。”
    “如此妾就安心了,听闻去岁前太子妃的忌日是您安排的,妾代周家感谢娘娘了。”周云棠郑重行礼,可落在皇后眼中却是十足的碍眼,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心里,疼又不敢拔。
    当着太子的面上,她只得大度令人起来,还说了几句安抚的话。
    两人这才悠悠离开中宫。
    一出中宫,周云棠的脚步就变得轻快起来,步履生风,身影蹁跹。
    春日里景色好,绿意盎然,秦昭瞧着行走的牡丹花,唇角终于露出一丝弧度。
    果然,还是喜欢暗地里同皇后计较。
    两人一道上了车辇,帷幔落下后,秦昭立即将人揽入自己的怀中,深幽的眸子里映着周云棠姣好的面庞,“高兴了?”
    “殿下说什么?”周云棠装作不明白。今日并未说什么,稍微提起忌日,皇后就受不住了,那以后每回见面都会提上一回。
    云渺的死与皇后脱离不了关系。
    秦昭凝望着怀中的女子,手抚上她的下颚,浓情蜜意间,外间传来李晖的声音:“殿下,速去崇政殿。”
    第99章 九十九 驾崩
    太子赶去崇政殿之际, 肃王已在殿外等候,两人正面遇见,都没有说话。
    殿门紧闭, 并不让两人进去,渐渐地, 朝臣都闻讯赶来。
    秦昭皱眉不解,这是谁散出去的消息?
    肃王站在人群中显得镇定自若,甚至与朝臣不时说话, 神色虽有愁绪,但不见一丝慌张。
    秦昭不动声色地按下疑惑,等了许久, 殿门依旧紧闭。
    黄昏之际,宣平侯慢悠悠地走来, 说话的人都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宣平侯穿着一身常服,站在朝臣中格格不入, 他走一步, 其他人的眼睛就眨一下。
    “来迟了、来迟了,今日出城狩猎,不想出现这等事情,罪过、罪过。”
    听者都没有去辩驳的想法, 尤其是肃王等人,昨日周家嫁女,今日就去狩猎,说来谁会相信。
    等到天色擦黑之际,皇帝还没有醒,太医都不敢下药。
    皇帝身体外强中干, 重.欲过后掏空得尤为厉害,他们几乎束手无策,药效轻与重都拿捏不准。
    群臣不敢离开,太子肃王入殿守候,其他几位皇子也站在人群中,没过多久,众人发现宣平侯不见了。
    他们各自疑惑,内侍长闻声而回道:“宣平侯爷身子不好,先回府去了。”
    一语毕,雅雀无声。
    ****
    明德殿内的红绸都撤了下来,就连榻上的红色锦被也被换成了颜色清淡的,锦帐换为素色。
    昨日的喜色都被清理得干净,放眼看去,与寻常异。
    东宫内的侍卫加了几重,李晖就侯在殿外,随时听后吩咐。
    云氏心里担忧,“您说殿下今夜又不回来,会不会出事?”
    “不会,您且安心些,时辰不早了,您去歇着?”周云棠安静如旧,坐在铜镜前卸下发髻,将步摇一一取下,又见云氏在殿内来回走动,自己无奈道:“早些安置。”
    “闭眼也睡不着,您想想,前面传来消息,听说所有大臣都来了。”云氏停下脚步,心里憋着一句话:指不定一夜醒来就翻天了。
    “嗯,那也要歇息。”周云棠起身回榻,躺下来感觉周身都舒服不少,“乳娘,您就歇着,父亲在,就不会翻天。”
    云氏听不进去,搬了凳子在她面前坐下,“娘娘。”
    “不听不听。”周云棠不管不顾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今夜不知为何,她尤为安静。
    安静到自己都不相信的地步。
    云氏没有办法,还想再开口,外间出来湄月的声音,“娘娘,贵妃娘娘来了。”
    云氏登时就站了起来,“这个时候过来必然不安好心。”
    “那又如何,您去歇着。”周云棠重复道,语气夹杂着一丝不宁。
    贵妃在前,云氏只好退下。
    周云棠在湄月的服侍下起身,简单披了外袍,满头亲丝垂在雪白的寝衣上,扶着湄月的手就漫步走出去。
    贵妃坐在她往日的座位上,手中把玩着红色珊瑚手串,身着玫红金缕牡丹软烟罗对襟,胸口齐领,脖子上戴着玲珑滴水的坠子。
    深夜盛装而来,来者不善。
    周云棠在她下首坐下,软软地笑了笑,“贵妃今夜怎地过来了?”
    “与你说说话罢了,没有茶饮?”贵妃语气和善,笑着讨茶喝。
    周云棠朝着人湄月颔首,湄月领命退出去。
    “太子妃容貌倾城,与你的妹妹样貌相似,一时间令我眼前恍惚,竟分不清你是新太子妃还是先太子妃。”贵妃将珊瑚手串从自己的胳膊上取了下来,一颗一颗摸着珊瑚珠子。
    对面的周云棠懒散地打了哈欠,“贵妃娘娘今日是想不开还是怎么了,妾都已经歇下了,您来说什么新太子妃先太子妃,您不累,我挺累的。不如改日再说,再者陛下身子不好,您该去伺候他才是。”
    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周云棠太过从容,好像并不关心外间的事情。
    贵妃也不焦急,手中不停地转动着珠子,眸色映着黑夜,“陛下驾崩了,你不知晓?”
    “驾崩了?”周云棠微微一怔,为何太子没有传话过来,简单的思考后她选择漠视贵妃的话,“娘娘诅咒陛下,好像不大好?”
    周云棠粉面嫣然,贝齿莹亮,灯火下的杏眸盈盈生辉,就像是春日里牡丹花,一开就惊艳满城。
    她太过年轻,今年也只有十七八岁,年轻人的肌肤好,雪白莹润,就连满头秀发都是乌黑发亮,贵妃看在眼中羡慕不已。
    当年,她自己也是艳冠后宫,如今呢,皇帝喜新厌旧,重.欲留下的痕迹就是对她的讽刺。
    “周云棠,你可知钱泽与你妹妹为何相识?”
    陡然间换了话题,让原本低沉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周云棠平静的眸子里掀起波涛,“既然如此,想来与您有关系了。”
    “关系不大,吴晚虞死得不冤枉,因为是我出谋,她行动的。我就是动了动脑子,她看中钱泽。试问谁不爱俊秀的公子哥,有钱有才,最容易骗的就是未出阁的姑娘,不谙世事,等同于白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