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晚虞刁钻,不过是看中太子妃的位置,事到如今,命都跟着没了,一时间让人唏嘘。
    周云棠没有回答,因果报应前都会围绕着皇权在转动,你眼中的因果报应,未必就是真的‘因果报应’。
    午后,太阳更为炙热,周云棠躲进了屋子里。
    刚坐下不久,湄月就捧着一只盒子走进来,方方正正,不大不小,刚好两只手就能捧住。
    递到周云棠面前。
    周云棠张开眼睛望了一眼,“四皇子送来的?”
    湄月点头:“奴婢看过了,是只糖盒子。”
    秦暄与周云棠两人并不陌生的,做伴读的那些时日几乎日日见面,推心置腹谈不上,但兄弟间的情分还是有些的。
    周云棠看着糖盒子没有说话,打开盒子,里面的糖就像彩虹一般,五颜六色,她挑了一粒红皮儿的糖来吃,似乎吃到了一股桃花的味道?
    她又挑了一颗白色的来吃,有些荔枝的甘甜,甜度不浓郁,多吃几颗也不会感到腻。
    秦暄的心思愈发明显了,她看向外间的太阳,“送糖盒子的人走了吗?”
    “还未曾,姑娘要赏吗?”湄月问道。
    “不了,让他直接走。”周云棠将糖盒子关了起来,目光染了几分冷意,秦暄明知她与太子圆过房,还故意来送糖,是有心还是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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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二这日是个好日子,龙抬头不说,还有不少喜庆的节目,大街小巷里都是欢走嘻戏的儿童。
    舞龙舞狮更是在街头跳来跳去,听闻今晚也还有一场比赛。
    元蘅辞拖着周云棠要去,临走的时候,凌云也跟了上去,三人离去后,秦昭出现在宣平侯的书房里。
    宣平侯面前摆着一张图,沉默不语,秦昭先道:“陛下将军防握在自己手中,可见是不信任所有人,就连往日信任的几名心腹大臣也对陛下近日所为感到疑惑。”
    宣平侯抬眸,漆黑的眼睛盯着他:“你怎么处置钟晴,虽说罪不及出嫁女,可她总是与阿棠过不去。”
    “您不知孤已将她送去寺庙中落发修行了吗?”秦昭接连冷笑,白净俊秀的五官染上冬日里才有的冷意。
    “我这么知道,你宫里还有不少女人呢,近日四皇子对阿棠好似有些小心思,听闻送了不少小玩意过来,虽未表态,可你已经输了。阿棠好像不收你的东西,你反省了没有?”宣平侯拿一只眼睛睨太子,语气带了些威胁,又道一句:“臣无什么用处,但侯府只夫人一个女人。”
    秦昭沉默不语。
    宣平侯不搭理他,直接言道:“钟家虽说不成气候,可到底掌握过军防,接连两任都被皇帝算计了过去,可想而知,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秦昭直言:“孤有一事好奇,您安排云枯子道长入宫有何作用,弑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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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人流如水,孩童被母亲抱在手中,张望着行人,而凌云尽忠职守地跟在两位姑娘后面。
    凌云领了官职,是个虚职,封了忠武将军,是以,依旧跟在宣平侯身后。
    他是军人,蜂腰猿背,脊背挺直,又穿了一声得体的衣裳,无端中透着几分英气,不少人都当作是世家子弟。
    走在路上,百姓都会回头看一眼。
    周云棠从货郎手中买了三个面具,递了一个凶神恶煞的阎罗王给凌云,道:“戴上。”
    元蘅辞嫌弃,“太丑了,换一个俊秀些的。”
    行人间摩肩擦踵,几乎转不过身来,周云棠也没有说什么,依旧往前走着。
    走到比赛之地,不想早就人满为患,三人不知该往哪里去坐,看台下的百姓更是提着龙虎面具,远远一看,都是些奇珍异兽。
    凌云跟紧了两个姑娘,眼都不眨一下,眼见着两个姑娘在人群中停了下来,他上前道:“要不我们换一处?”
    “不必了,我看到了熟人。”元蘅辞瞧见了昔日手帕交,牵着周云棠就往一侧茶肆二楼走去。
    凌云照旧跟上。
    两侧茶肆酒肆更是没有空余的雅间,不少贵族早就事先定好了看台前最好的位置,元蘅辞进入茶肆后就有一婢女走来,冲着两人行礼:“两位姑娘好,我家姑娘等着了。”
    茶肆分两层楼,一楼厅堂内坐满了百姓,官宦家眷都在临街的窗口。
    进屋后,就见一模样俊秀的姑娘,穿着湘色祥云软缎子大袖衫,姑娘见到周云棠就露出笑意,“阿辞今日怎地出门,还带着你的夫君?”
    周云棠女扮男装的事早就传遍了长安城,几乎无人不知,但见到本人都会有些惊叹,尤其是那张脸,就像是丹青手精心描绘的美人图。
    元蘅辞先介绍:“这是安太傅的孙女安羽,今年十七。”
    周云棠笑了笑,安羽初见这位‘周世子’,可惜道:“我有些好奇你扮作男子的模样,听闻是冠绝长安城,听闻许多姑娘都喜欢你等模样的。”
    “少来,想讽刺我就直接说,阿棠莫要理会她。”元蘅辞脸色烫人,拉着周云棠走到窗口,道:“今日天气好,今年百姓肯定会有好收成。”
    “你这又是哪里来的鬼话。”安羽也走了过来,目光黏在周云棠身上,好奇道:“太子妃大婚那日,我曾见过一面,与周大姑娘像了十分。”
    元蘅辞眼皮子一跳,“双生姐妹本就相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阿辞你可不知,有些双生是面像气质不同,周大姑娘与太子妃的气质也很相似。”安羽徐徐摇首。
    周云棠淡笑,“或许吧。”
    云渺已逝,这个时候说再多都是没有用的。
    安羽得了没趣,也不再说话,没多久比赛就开始了,两队舞狮从两侧一跃而上,百姓拍掌欢呼。
    赛事过半后,三个姑娘都显得意兴阑珊,元蘅辞提议离开,安羽却道:“我下了赌注,好歹等看完再走。”
    安羽与两人不同,出自书香门第,与武将世家有些微末不同,元蘅辞同她胡闹惯了,道:“你自己等,我们要先回去了。”
    “好,那你二人先走。”安羽略有些失望,目送两人离开,等人跨过门槛的时候想起一事,连忙追了上去,“阿辞,你何时回昭平侯府?”
    “先不回了。”元蘅辞淡笑。
    她若回去,远在海岸的父母只会担忧,倒不如拿着宣平侯府当安身之地。
    安羽悻悻,只好偃旗息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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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今日宠信刚升上来的兰妃,贵妃便得了空闲,在宫里泡了泉水后就躺下了。
    隔着锦帐,殿门咯吱一声开了,贵妃旋即睁开了眼睛,“安家有消息了?”
    “嗯,就在刚刚,安大姑娘遇见了周家的两人,说了会儿话,元姑娘说暂时不会回昭平侯府。”
    “元周两家的兵加在一起可是不少了……”贵妃沉吟一句,凝神着肩头上的红痕,舌尖狠狠抵着牙关,吩咐道:“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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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的兵还没有散,西夏来了使臣,来意不明。
    但宣平侯在府里挖出自己埋藏十七年的陈酒—女儿红,喊了周云棠一道,对方不搭理,自己躲回了屋子。
    酒还没饮上三杯,秦昭又来了。
    他不耐烦的看着秦昭:“西夏来了人,我要带阿棠走。我那徒弟对阿棠可宝贝。”
    “如何不宝贝,侯爷帮他夺了皇位,又扫平障碍,如果是孤,孤也会宝贝着。”秦昭坦坦荡荡地在他对面坐下,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笑吟吟道:“初见阿棠那年她不过五岁,小小的一团,粉雕玉琢,当晚我二人躺在一榻的时候,她便唤我哥哥。”
    宣平侯怔忪,一时间没听明白秦昭的意思。
    秦昭继续道:“后来,她便日日同我睡在一起,从两床被子开始,冬日她怕冷就躲进我的被子里。”
    “闭嘴。”宣平侯明白过来,恼怒地看着对方。
    “侯爷莫急,我看重云棠是因为她不争不抢,总是一副从容淡然的模样。人前唤太子殿下,人后总是拉着我衣袖喊哥哥。人人都知太子宠爱周家世子,日同餐,夜同榻。如今,她恢复女儿身,可早就与我有了肌肤之亲,谁敢娶她?”
    宣平侯砸了十七年的女儿红。
    第95章 九十五 昨夜。
    太子走后, 小厮见到侯爷一人在屋里喝闷酒,喝至半夜,最后不省人事。
    周云棠匆匆忙忙赶来, 宣平侯已在屋里睡了半个时辰,酒坛还在摆在脚下, 嘴里却嘟嘟囔囔着骂人。
    “父亲、父亲……”
    连喊了几声,都没人答应,周云棠同湄月两人一道将人扶到椅子上。
    军人警惕性极高, 周云棠一进门,宣平侯就睁开了眼睛,就一眼, 接着又躺下了。
    周云棠凑到父亲面前,听见几字:秦昭、混蛋……
    多半是同太子争执了几句, 她没有多想,让小厮扶着父亲回卧房,吩咐婢女将屋内打扫干净。
    翌日醒来的时候, 宣平侯弹劾太子秦昭。
    罪名就是行事不端。
    怎么不端, 宣平侯没说,但被皇帝叫进崇政殿谈话,在殿内足足待了半个时辰,宣平侯意气风发地走出来。
    太子被皇帝罚了禁足, 一月不许出东宫。
    长安城内风向转得极快,太子得势不到半月就被罚了,其他人都提着脑袋办事,丝毫不敢得罪宣平侯府的人。
    二月中旬的时候,周家军返回边境,与此同时, 西夏使臣来了。
    接待西夏使臣的肃王,太子还关在东宫内,肃王一时间风头更盛。
    使臣是一俊秀的小王爷,是国主的堂弟。
    肃王领着使臣游览长安城,虽说是附属国,可这个时候太子不能出面,他便得了出头的机会。
    几日下来,长安城的百姓都认识了肃王,就连街头小儿都能一眼认出他。
    朝堂上下不少人投入他的门下,愈发显得太子门下凋零。
    两党明争暗斗之际,秦暄依旧往侯府送些精致的小玩意,各色各样,从没相似过。
    周云棠倒也收下了,让人送入库房里收着,并未表态。
    季春之际,西夏小王同皇帝上奏,求娶宣平侯长女周云棠。
    一块石头丢进平静的湖面里,许多人都坐不住了。
    元蘅辞着急忙慌地将消息告诉当事人,然而当事人一点都不在意,甚至在静心酿着百花酒。
    百花酒顾名思义是有多种花酿造而成,恰逢天色晴,她在庭院里待了几日才将小小的一坛酒封盖装好,令人送去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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